闻飒一抬头:“是你!”
来人眉眼被墨镜和鸭舌帽遮住,紧紧抿着的嘴唇和清晰的下颌线看起来却眼熟,分明是昨天载了他一程的好心人!
昨天在车上,闻飒都没看出来,这人这么高,比他还高小半个头。闻飒一米八,一直觉得自己很高了,没想到还得仰着头跟他说话。
他按住闻飒两只忙着在他身前作乱的爪子,没管泼在衣服上的奶茶,隔着墨镜,闻飒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索尼a7c2。
“你会拍照?”
哎?闻飒愣住,下意识点点头,左耳畔蓝紫色碎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会,我就是来拍风光的。”
面前的男人再次打量了一下闻飒,继续问:“接下来去哪里?”
嘟嘟——
出租车停在门口,司机摇下车窗,扯着嗓子喊:“谁叫的车?去大巴车站的!”
闻飒看了看手机,是他的车到了。让司机等太久不好,他来不及多说,把手抽出来拖着箱子往出租车走,边掏出手机冲男人摇了摇:“我要去赶大巴了,要不你加我下微信,弄脏你衣服的事微信上说!”
司机下了车,帮闻飒把行李撞上后备箱,闻飒举着二维码看着男人。
这人看了眼他的微信二维码上显示的名字,什么也没说,转头把他的行李箱从后备箱里又拿了下来。
“???”闻飒瞪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把车取消吧,跟我走。”他说,神色坦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说自话就把闻飒安排了有什么问题。
闻飒看了看行李箱,又看了看男人,一时有点懵,出租车司机叼着烟在一旁不满的嚷嚷:“喂喂,磨磨蹭蹭搞什么啊,还走不走了?不走赶紧取消订单啊?”
闻飒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跟司机道歉,把订单取消了。
司机骂骂咧咧的碰上车门开走了。闻飒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按着他行李箱的人站在他面前伸出另一只手,唇边挂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裴云松,在x农大教植物学,合作愉快。”
“闻飒,额,野生风光摄影师,其实是刚把正经工作辞了。。。。。。那个,裴教授,合作愉快。”
裴。云松。闻飒在裤缝上擦了擦手心,恭敬而谨慎的握住裴云松的手摇了摇,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微信申请,下巴差点砸到脚背。
不是,这么老年的微信头像,这么吓人的(抱拳抱拳)(微笑微笑),竟然不是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多吉还说什么德高望重,完全是在误导吧!裴老师看起来有三十了吗?
而且他刚才为什么就突然听话的取消了打车,明明已经毕业两年了,为什么还是下意识对大学老师具有这么强烈的奴性?
大概是闻飒乖巧到惊恐的表情取悦了裴云松,他唇边笑意扩大了一点,松开手,把闻飒的行李拖到门边搁着:“不用喊我教授,你看着也不大,跟我学生一样喊老师就行。况且我只是副教授。”
顿了一下,又挑了挑眉:“辞职?我以为你是职业摄影师。”
昨晚就见识到裴教授说话的功力,简单一句,还是如此扎心。实际上,他自称摄影师还是有些心虚。
他是刚从跟摄影毫无关系的公司辞职出来的。
前天,他鼓起勇气找老登——他称呼自己领导。不,前领导,他连姓都不乐意加,直呼老登即可——请五天年假,加上两天周末,凑上一个星期的假。合情合理。
老登人模人样穿着西装,据说花了大价钱定制,却透着说不出的土气。闻飒评价是沐猴而冠。
“小闻呐,请假去哪儿啊?”老登开口就是讨嫌,“年轻人想放松放松可以理解,怎么要这么久呢?”
“去西藏。”闻飒硬邦邦的回答,虽然他每天都想把鞋底子塞进老登嘴里,但表情仍然撑着表演乖巧,“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什么事我也可以远程处理。”
老登不搭腔,把请假单往实木桌面上一放,钢笔没摘帽,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
“小闻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登慢悠悠开口,闻飒心中警铃大作,知道他又要开始掏别人心窝子了。
但还是得听着。
“我记得你是前年进来的,对吧?你现在才二十四岁,正是该拼搏该努力的年纪。你像我,哈哈。我在你这个年纪,那会儿真是干起来都没有日夜的。满心都是把工作做好,哪里会想着去什么拉萨。”
老登讲话牙齿漏风,字里行间掺着毒蛇嘶嘶吐信的声音,大抵是酒席吃多了,牙坏了几颗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