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道:“你要找什么人?”
穆玄英一哽,对方是男是女是何特征好像一概不知,只能囫囵道:“呃……这宅子的管家。”
莫雨道:“是我。”
却就在这时,院墙头突然挣扎出一抹异色,幽幽发出一声“不”,伴随着惨叫复又极快消失在墙头。
穆玄英:“……那是什么?”
“不知道,谁家养的□□。”莫雨拍拍手上水渍,方才的茶杯已经不见了影踪,“若你要问这宅院内务,找我就是。若你找的是红袖添香,那我便不清楚了。”
穆玄英道:“……怎么看也不是鸡好吧?”
“哦?你觉得不是?看来是小贼闯门,那便宰了吧。”
“……不,是鸡。”穆玄英一边坚定道,一边在内心替那恐怕是真管家的先生流汗,待安抚好莫雨,还是得去看看人怎么样了,“是这样的,不必小题大做。”
“还有别的疑问吗?”男子一指抵在唇前,晨光熹微,他问这话时似笑非笑,倒比亭外颜色更教人失神,“我饿了,有也不许问,用完早饭再说。”
03
桃树下又设花架,一圈一圈绕着说不上名字的紫色小花,黑白间色的小猫脚步轻盈地穿梭其间,偶尔落下一朵在碗中,倒给这清粥添了别样味道。
见穆玄英始终有些神游,莫雨道:“好了,我也没将人怎样,不过看着碍眼,让他滚得远些。此刻估摸也已经被扔到了附近的浩气盟营地,必不会少一根汗毛让你难做。”
穆玄英被看穿心思,笑笑捧起碗箸,咬了一口小菜:“原本我也是想给他另行安排去处的,我又无意来日繁茂家族,便有小居,也只想与伴侣共同打理,不必他人经手。家的意义,不就如此吗?”
他话音刚落,便意识到眼下家事已由莫雨全权包揽,一时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将脸埋进碗中,刨了好几口粥压惊。
不知道是否错觉,莫雨似乎是笑了笑,声音极轻,却大有愉悦的味道。
穆玄英咳嗽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好奇道:“这些花都是你亲手种的吗?真是极好的手艺。”
原以为莫雨不过玩笑说说,待细看这宅中种种,倒真被打理得极好。
“当然不是。”莫雨道,“那些自有花匠打理。”
怎么说呢,也算意料之中。
穆玄英正准备埋下头继续默默喝粥,又听莫雨嗤道:“要说谢老头挑的人,做事也委实粗糙。我记得你幼时因不耐凤仙花起了一身红疹,喉咙肿胀险些喘不过气,他们却在院子里种了好些。怎么?难道是觉得新夫人定然喜欢?”
穆玄英一愣,笑道:“雨哥如此说,想来是都帮我打理过了,还是兄长心细如发。我这病这些年也不曾犯过,旁人自然是不知晓的。至于夫人不夫人的,哎呀……怎么还在提这茬。”
两人渐渐找些有的没的事儿下饭,极简单地吃完了这朴素的一餐。穆玄英便再也坐不住了,院景也不及欣赏,赶忙拉着莫雨入室,央他快快拿出内务册子好参详一二。
方才用饭时衣角溅了些污渍,莫雨便先留他一人看着,自己去别室更衣:“若有不明之处,等我回来再说。”
穆玄英点点头,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看了起来。
若说他方才对莫雨玩笑还抱有十之五六的念头,此刻已经全然被震惊取代。
这折页小册上的账目明细非但清晰,就连书录方式似乎也与寻常不同,有些更甚用黛青或赭红做了不同书写,堪称一目了然。
穆玄英喃喃:“来真的啊……”
他嫌屋内太暗,起身支了扇窗,下一刻有风徐来,吹乱了一案文书。
穆玄英正被吹得神清气爽,却被一个突然袭来的黑影迎面抱脸:“……什么暗器?!”
黑影很快跳了下去,发出声尖细的喵喵声。穆玄英舒了口气,差点便要伤了这小东西,真是好险好险。
可不及他庆幸片刻,又见那小黑猫亮出锋利的爪子,在满地飞纸中撕来抓去。
“哎,哎!这可不兴抓!”穆玄英赶忙从它爪下抢救纸团,佯装怒道,“小坏蛋,跟你主人小时候一个样。”
收拾完猫,再来收拾这些已经乱七八糟的纸团,穆玄英将它们逐一展开,在案上摊平,却发现似乎并不是什么文契,而是左邻右舍给屋主的留书。
“放在这里,应该是我能看的意思吧……等会,好像现在我才是家主。”穆玄英嘀咕道,“反正眼下这样,我也都看得差不多了……嗯?怎么每张后面还有不一样的字迹……”
其一是封鬼画符般的道歉信:
抱歉,抱歉。前几日爱犬闻鸡鸣而惊走,不料竟误闯贵府。为将它尽快抓拿,不得已翻墙而入,幸而不曾惊扰女眷。不过期间误碎牙箸两对、鸡蛋三只、陶罐若干。呜呼,虽非在下本意,念邻里往昔情谊,愿与犬儿携礼登门致歉。
末尾有黛色笔迹,看字应是莫雨所写,只是不知是给何人看的:墙头设机弩,射程调至二十尺,此人与狗不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