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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当共剪西窗烛(第2页)

莫雨不言,只支着下颌看他。

穆少侠颖悟绝伦,顷刻便读懂了意思:“好吧,你出的银子,自不能让老板出力。”

他将莫雨一瞬微不可察的促狭之意看得分明,只觉无奈又好笑,拿起船桨的一刻,仿若沉睡多年的南乡血脉觉醒,粗浅仿着其他船夫划了几下,也催得小船晃悠悠,吱呀呀向前进发。

流水从东,两岸行人倒走,有亲眷别于挽风垂柳之下,有爱侣会于熙攘长桥之中,妇人们据江边抱盆洗衣,背篓中婴儿嘤嘤苏醒,满是好奇地抓萤扑蝶。人间百景随处可见,就似张缓缓展开的南国长卷,轻舟一叶点墨沾色,顷刻成画,铺于此间。

穆玄英本专心摇船,也不免被岸边各色人情吸引。他在江南润浸多年,常见鱼米乡中走船游舫,多得是桂棹兰桨,红粉女郎,轻摇间将乡音丝竹般轻吟浅唱。而今他也立于船尾,摇着一方船桨,乌篷自水道穿过,便也好似有无限俚曲在耳畔传唱。

他摇头晃脑了一阵,那声音如泣如诉,混在丝缕不绝的琵琶声中,如昆山玉碎,令人心生爱怜。

莫雨道:“谁在唱歌?”

穆玄英方从水乡闲适的梦中惊醒:“真的有人唱歌啊?”

他向声音处望去——来自对面几乎与他们并驾齐驱的小船。虽亦是乌篷小舟,到底也比他们这寒酸破船显得富贵得多,乌篷下卷帘掩幔,轻纱在摇曳中飞扬曼舞,只可觑见白玉琵琶一角,引人无限绮思遐想。

乌篷中,那柔婉歌声仍在继续:“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穆玄英俯身,同莫雨小声道:“这姑娘好像在问我们话。”

莫雨的神色却有种难以名状的古怪:“你怎知便是姑娘?”

“啊?”穆玄英迷茫,“这不是一听便知的事情吗?”

莫雨示意他继续划船,不必理会,岂料对面的姑娘竟是个倔强性子,不但招呼船夫追得极紧,手中琵琶弦拨得亦愈发急促,直将原本缠绵的曲调拨出了几分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明的铮铮杀伐感。

许是被追得几多厌烦,乌篷中终于传来莫雨冷冷的声音:“西北漠上客,不曾是同乡。”

琵琶转弦,那声音又柔柔唱道:“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自小不相识。”

这姑娘怎么自说自话?穆玄英挠挠头,不解其意,又听莫雨道:“长干人在侧,莫攀故相知。”话语中已很是有些不耐。

总归水道只有窄长一条,纵然穆玄英有三头六臂,将船划得飞快,也终归无法彻底甩脱那琵琶与歌声。两条船时而齐头并进,时而首尾相衔,船桨摇起浪花千朵,惊起江边无数啄食鱼虾的大白鹅。

穆玄英额上已有汗水沁出,落在颈间,又被他抬手擦去:“姑娘,莫再追了,我家兄长喜欢清静,当真不爱热闹。”

琵琶声微见停顿,银铃笑声伴随歌声复起:“下渚多风浪,莲舟渐觉稀。那能不相待?独自逆潮归。”

莫听这声音轻柔婉转,字里行间却偏一股子执拗之意。从来只听闻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倒不知女子誓不回头,竟也如此棘手。

穆玄英不禁心头叹奇,对莫雨悄声道:“少爷,你这招桃花的程度,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莫雨却说不上是什么表情,看着他,似很是有些一言难尽。

本应是令人身心愉悦的小调,如此一番波折,倒弄得人啼笑皆非。穆玄英叹了口气,麻木地继续摇船,听那莺莺俚曲继续在耳边:“三江潮水急,五湖风浪涌。由来花性轻,莫畏莲舟重。”

穿过最后一处桥洞,江面骤然宽阔,远处天水相连,垂日悬影,摇摇破碎,洒金蔓延。

眼见身后紧随一路的小船也要跟着穿过桥洞,穆玄英忽将手中船桨一竖,抵在两船之间。他扬眉:“姑娘,就送到这里吧。”

却不料对面抛来根麻绳,瞬间将他的船桨收拢束住。

穆玄英:“……”

这下进退维谷,若失了唯一的船桨,也很是有些难办。穆玄英不禁扶额:“姑娘,你到底想怎样啊?”

重重纱幔中,传来阵阵笑声,不多时探出只被长袖掩盖的手,只虚虚露出指尖一点绯红:“公子,听了这半晌,总得打赏些个啊!”

穆玄英松了口气,又深觉一言难尽,此等山水小镇,人口恐不足扬州千分之一,却称得上藏龙卧虎,处处套路极深。

不过虽是强做生意,对方跟了这一路,委实辛苦,曲声又如此动人衷肠,也合该得些赞赏。

眼见暮色渐深,若不掏些银钱,只怕无法全身而退。穆玄英无法,只得从怀中摸出些碎银,他一脚十分随意地蹬在船尾,俯身便要将银子递进对方掌中。却不知为何,对方船身蓦地剧烈一晃,连带着那只手也失了平稳,随着“啊呀”一声惊呼向前倾倒。

穆玄英下意识一扶:“小心!”

不料那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忽地向上一翻,露出的一点绯红原不过冰山一角,便如狩猎抛出的一截诱饵,此刻张开,竟宽大如钳,顿时死死扣住了穆玄英的手腕。

对面力气极大,穆玄英被拽得一趔趄,眼见便往对面的船头扑去,只瞧纱幔中琵琶遮面的身影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粗眉宽颌,双目如电,大马金刀跨坐在前,声音却仍是柔柔弱弱的:“多谢公子施手相救。”

穆玄英目瞪口呆,脑海中净是莫雨方才欲言又止的神情——确实,一把潺潺细嗓,一段琵琶清音,如何便能断定来人定是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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