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份“幸运”背后,又是何其巨大的“不幸”——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毓的心,从未真正为他停留过。那深藏心底的白月光,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慕可苦涩地想。注定无法拥有顺遂圆满的爱情,注定要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配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筑起心墙,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脆弱,不那么容易受伤罢了。
慕可最终还是去了书房,将紧急的工作处理完。夜已深,万籁俱寂。他合上电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清醒。他担心顾毓半夜会不舒服呕吐,又不愿惊扰阿姨,便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卧室。
他没有上床,只是拉过一把椅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像一个忠诚却心碎的守夜人,在昏暗中凝视着顾毓沉睡的轮廓。困意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
就在这万籁俱寂、意识最薄弱的时刻,一句清晰得如同惊雷般的话语,猛地刺破了卧室的宁静!“……乐轩……”声音来自床上沉睡的男人,带着梦呓特有的模糊,却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慕可的耳朵里!
慕可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紧接着,是更清晰、更缠绵、带着无尽思念和委屈的低语:“乐轩……我好想你……别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慕可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旋转!
刚刚因那块地而燃起的微弱火苗,被这盆来自顾毓梦境的冰水,彻底浇灭,连一丝青烟都没有留下!原来……原来如此。那块地,或许是出于一丝愧疚,或许是总裁大人一时兴起的施舍。但顾毓的梦,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最柔软的角落,永远只为沈乐轩敞开。
那个名字,那份思念,在顾毓毫无防备的睡梦中,赤裸裸地宣示着主权。慕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身体僵直,手脚冰凉。黑暗中,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彻底心死的笑容。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侥幸幻想,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是时候了。顾毓,终究不属于你。再深的爱,再多的付出,也填不满他心底为别人预留的位置。不属于你的人,强留在身边,只会让彼此都痛苦。即使……即使你比沈乐轩更爱他,爱得更久、更深、更卑微……那又如何?不属于你的,终究是镜花水月。放手吧。趁自己还有力气转身,趁心……还没有彻底变成灰烬。
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没有哭,只是觉得彻骨的冷,冷得灵魂都在颤抖。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慕可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准时起床。他走进厨房,动作熟练而安静地准备早餐。吐司烤得金黄酥脆,煎蛋是顾毓喜欢的溏心,牛奶温得恰到好处,旁边还细心地放着一杯蜂蜜水。一切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如同过去无数个早晨一样,却又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近乎告别的仪式感。
他没有等顾毓醒来,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主卧紧闭的房门,仿佛要将那扇门后的身影永远刻在心里。然后,他拎起公文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曾被他视为“家”的地方。
门锁轻轻合上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决绝。
接下来的日子,慕可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作为顾氏的执行总监,他本就事务繁忙,如今更是将自己彻底埋进了文件和会议里,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即使如此,他依旧强迫自己每天按时下班——那曾是他为了维系与顾毓之间那点可怜的感情而保留的习惯。只是如今,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永远是冰冷的空气和满室寂寥。
顾毓依然很忙,即使不加班,也有推不完的饭局和酒会。慕可不喜欢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以前还会勉强出席几次,现在,他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天傍晚,慕可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决定再加会儿班,把明天的工作提前处理一部分。与其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不如让工作填满所有空虚的时间。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突然,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伴随着一阵悦耳却突兀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慕可瞥了一眼屏幕——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微微蹙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接起:“喂,你好,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朗悦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男声,那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慕可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慕先生,晚上好。我是沈乐轩。”对方自报家门,语气轻松得像在问候老朋友,“不知今晚是否有幸,能邀请你共进晚餐?”慕可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按下了暂停键。沈乐轩?他怎么会……怎么会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尖锐的、混杂着警惕、讽刺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慕可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锋芒:“沈少爷?”他刻意加重了那个称呼,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真是意外。不过……”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清晰地砸向话筒另一端,“不知沈少爷为什么会想起邀请我?您可是……我男朋友心底念念不忘、最有好感的人。”
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顾毓,更因为昨晚那剜心刺骨的梦呓,因为沈乐轩在沈宅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和触碰。这句话里,积压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委屈和一种近乎自毁般的挑衅。他想看看,沈乐轩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