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是号啕大哭,夏迩冲到车门,对司机喊:“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臭小子,你疯了!”夏父着恼,伸手去抓他。
“你放开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你走的!”
“你还要回去啊,他可是个杀过人的!”
“杀过人的又怎么样,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夏迩挣脱夏父,朝司机跑去,哭道:“求求您,停车,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
“还没到站,等、等会啊。”司机被这一幕弄得不明所以,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求您……”
夏迩扶着扶手,瘫软在地,恸哭不停。后来他总说自己比起赵俞琛来是幸运的一个,因为他夏迩想哭就可以哭,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在行驶的公交车上,为了自己的离开,他哭得撕心裂肺。
可赵俞琛从来不哭。
是的,赵俞琛不哭,他漠视自己的痛苦,甚至轻蔑,他对自己说,只是嗓子眼发紧,生理现象,一会儿就过去了。
先搬一部分行李下楼,绑到电瓶车后面,送到旅馆后再来搬第二趟。至于夏迩的那些衣服和琴,先打包带走,日后再送到酒吧去。
不能自己送,可以让费小宝送过去,那小子还欠着自己五十块钱,就当跑路费了。
他应该不想再看到自己,赵俞琛想,否则他不会离开。不过他现在应该明白了有些事自己为什么不能做,也好,还没到把心彻底交托出去的程度。痛,但还能忍,反正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只是,没什么遗憾的。这段本不该出现的感情跟人一样突如其来,那些空虚的时刻在一道道笑容里被消弭,即使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身上的罪,可有那么一些瞬间,他认为自己还是可以爱的。
不必质问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扪心自问,他知道自己爱过。
爱过,所以坦然接受他的离开。
爱过,所以在雨中,流下两行泪也没什么。
第一趟行李搬完,赵俞琛停好电瓶车,托着疲惫的身躯上楼。白天在工地上干了足足十个小时,晚上还要连夜搬家,赵俞琛的胳膊像被拴了石头,都快要没知觉。
可只要还有一丝的劲儿,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停。
他得赶快离开。
收拾好那些家电,拎起夏迩的那个旅行包,背起他的琴,赵俞琛深深望了一眼那横在墙边的折叠桌椅,带不走了,也没必要带走,赵俞琛转身,毅然地关上了门。
让发生在这里的就留在这里。
下楼,赵俞琛绑好了行李,骑在电瓶车上,他给房东发了条短信。
“已搬走,钥匙放在桌上。”
大包小包的,他像个逃难的,第二趟行李多,骑车很艰难,于是他就推着车走,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更加沉重。雨下得越来越大,他的眼睛快要睁不开。
出小区时,保安给他打开门,他说了声谢谢,保安认识他的脸,捧着保温瓶问:“这么晚搬家啊。”
“嗯。”
“再见了啊。”
“再见。”
赵俞琛还从没想过要说出这两个字,说出后觉得理所当然,又感到十分陌生。
推着车,他在雨中行走。
白惨惨的路灯氤氲在雨天,电瓶车很重,可走着走着却变得轻了,赵俞琛的双臂逐渐感受不到行李的重量,好像雨冲刷掉了他被驱逐的狼狈,让他一身轻松。可他却知道,是在这艰难的跋涉中,□□的疼痛伴随精神的折磨都变得麻木,他太累了,太痛了,抗争过了头于是就变成团无意识的有机物,推着一团无机物朝前走,走得很慢,却很稳当。
可这重量在某一时刻有空泛的轻变成实实在在的轻,赵俞琛愣住了,思绪回归,他意识到重量的确在减少,隐约间还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他的脚步停下,疑惑地转身。
目光所及,是自后扶着电瓶车、哭着仰头望向自己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