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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波(第2页)

天光透过窗棂,灰尘在光柱中浮沉。闻礼之强撑着精神整理一摞刚送来的旧档,指尖触到一本厚重典册的包铜边角,本想将其塞回高处,却因一夜未眠的恍惚和手臂的酸软,失了准头。

那本厚重的《工部营造则例》从他手中滑脱,“砰”地一声闷响,重重砸落在下方一架紫檀木托盘上。托盘上原摆着一套玲珑剔透的琉璃笔洗,此刻最精致的那只莲花盏应声而碎,裂成数瓣,碎片溅了一地。

刺耳的碎裂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几个一同整理的下人惊得停住了动作,几道目光带着诧异直直刺向他,丫鬟玉菱更是吓得叫出了声。管事闻声皱眉快步走来,脸色已然沉下。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出了何事?”

众人回头,只见大夫人正由侍女搀着站在门边,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她今日穿着一身黛蓝襦裙,外罩月白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鬓边斜插一支成色温润的白玉簪,衬得那张中年妇人的脸庞更显素净。她的眉眼算不上惊艳,却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静气,只是眼角眉梢间,总像蒙着一层淡淡的雾,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静的哀伤。

她目光沉静地扫过一地狼藉,最终落在面色苍白、僵立原地的闻礼之身上。

“大夫人。”室内众人纷纷躬身行礼,气氛一时更为凝滞。

大夫人苏婉君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一地晶莹的碎片,先是落在了闻礼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上,见并未被飞溅的琉璃所伤,才缓缓移向他毫无血色的脸。

她抬了抬手,止住了正要开口斥责的管事,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沉静:“不过是个物件,碎了便碎了,人没事就好。”她缓步上前,裙摆拂过地面,却小心地避开了那些锋利的残片。

“孩子,”她停在闻礼之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可是身上不适?我瞧你脸色很不好,白得吓人。”

闻礼之猛地回神,仓促垂下头,声音干涩发紧:“奴才失手,损了府中器物,请大夫人责罚。奴才……愿照价赔偿。”

苏婉君轻轻摇头,那动作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的从容:“一件死物罢了,怎及人重要。我听闻你平日做事最是稳妥细致,今日这般,必有缘故。”她侧过头,对身后的侍女轻声吩咐,“将这里收拾干净,小心些,别扎着手。”

吩咐完毕,她才重新看向闻礼之,语气不容拒绝却依旧温和:“随我来偏厅喝盏热茶,定定神。”

闻礼之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沉默地跟在那道黛蓝色的身影后,步履略显滞涩地走向偏厅。

偏厅布置得清雅,燃着淡淡的檀香。苏婉君示意他坐下,亲手斟了一盏温热的茶推到他面前,白瓷杯壁熨帖着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琛儿前些日子特意来同我说起你,”她语气平常,像是闲话家常,“赞你心思缜密,有学问,调去理书才算物尽其用。”她目光温和,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

闻礼之指尖一颤,接过了茶盏,却只是捧着,垂眸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沉默得像一尊石雕。戒备之心如同坚冰,包裹着他剧烈翻腾的内心。

苏婉君并不在意他的沉默,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掠过窗棂,似有些飘远:“我娘家姓苏,祖上也与商路打过交道。听闻……闻家那场变故时,家中长辈也曾唏嘘感慨,说是天有不测风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并不浓烈,却精准地敲在了闻礼之心防最脆弱的一处。

闻礼之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依旧低着头,但捧着茶盏的指节却用力到泛白。

“这侯府啊,外面看着是泼天的富贵,金堆玉砌,”苏婉君的声音更轻了些,带着点倦意,也带着点洞悉世事的淡然,“可关起门来,谁心里没点说不出的苦处?你还年轻,往后的路长着呢,无论眼下遇到什么难事,总要先顾惜自己才是。”

“闻家旧事”……“顾惜自己”……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巨大的委屈、被强行压抑的愤怒、以及无处诉说的痛苦瞬间决堤,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猛地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维持最后的体面。

他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里面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某种剧烈挣扎后淬炼出的、带着痛楚却冰冷坚硬的决心。

他放下那盏一口未动的茶,站起身,对着苏婉君深深一揖,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郑重。

“谢大夫人教诲,”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石磨过,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奴才……记下了。”

闻礼之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门外。他的背影依旧清瘦,甚至因一夜未眠和方才的情绪冲击而显得有些脆弱,但那挺直的脊背和每一步踏出的沉缓力道,却透出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冷意。

苏婉君没有起身相送,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处,目光追随着那抹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身影。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她却浑然未觉。

许久,她才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落在空寂的偏厅里,带着无尽的沉重。她望向窗外,侯府庭院深深,花木扶疏,一派安宁景象。可她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此刻却染上了一层深切的忧虑,仿佛已透过眼前的平静,窥见了即将到来的、无法避免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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