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刺客不是肃王派的……
他猛地站起身,刀鞘“砰”地撞在案几上。烛火剧烈摇晃,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不对劲。
太明显了——军制的箭矢,磨钝的箭头,皇家猎场的布局——这一切都指向肃王的痕迹太过刻意,就像……就像有人故意要让他这么想似的。
“呵……”
他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这么多年在朝堂沉浮,他竟险些着了这么简单的道。
这条逻辑太顺了,顺得不像真的。就像有人精心铺好了一条路,就等着他一步步走进预设的结论里。
时戬缓缓坐回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的纹路。烛光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倘若那支箭当真射中了时琛——
侯府与肃王之间必生嫌隙。他向来站的是裴党的队,此事后定会与肃王势不两立。届时朝中局势分明,他除了倒向裴党,再无他路可走。
更甚者……
时戬的眸光骤然一冷。若时琛重伤不起,侯府后继无人,裴霄雪便可借机安插亲信,逐步蚕食永宁侯府的权利。没有得力继承人的侯门贵族,终究会沦为他人掌中傀儡,一具被侵蚀殆尽的空壳。
这般算计,环环相扣。
他忽然想起前些时日裴霄雪在朝堂上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想来,竟是早有预谋。
“好一个一石二鸟。”
时戬低语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森然寒意。
镜中倒映出他阴沉的脸,额角青筋暴起。他想起兄长临终前那封可笑的家书——
“时钺叩谢天恩,愧对将士,负了肃王殿下。此生怯懦,唯愿来世……”
时戬的指尖狠狠划过刀鞘,在“钺”字上留下一道血痕。这么多年,他兄长到死都在谢恩,谢那个逼他饮下毒酒的“君恩”!
时将军力战殉国,壮烈非常。当时所有人都这么说,连肃王都红着眼眶在灵前酹酒。可兵部送回来的甲胄明明那么干净,连一道刀痕都没有。
“好一个……力战殉国。懦夫。懦夫!”
时戬的指尖抚过刀鞘,忽然想起兄长最后一次出征前,将这把佩刀交给他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狰狞的面容。
“裴霄雪,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时戬低笑起来,声音嘶哑得可怕,“连死人你都要利用……”
烛火在风中疯狂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恶鬼。
八皇子府,西厢暖阁内,烛火融融。
耶律珊丹对镜梳妆,铜镜映出一张芙蓉面。她指尖蘸了嫣红口脂,轻轻点在唇上,又用指腹晕开,让那抹红显得愈发娇艳欲滴。镜中人眼波流转,长睫微垂,一副温顺柔媚的模样。
“殿下可回来了?”她轻声问,嗓音甜软如蜜。
侍女低头:“殿下还在书房。”
耶律珊丹轻轻叹息,眼尾垂下,显得楚楚可怜:“殿下这般劳累,我总该去瞧瞧。”
书房外,她故意放轻了脚步,金铃却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殿下……”她柔声唤道,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与依恋,“夜深露重,您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