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服的话音刚落,电话便被挂断。
“shift!”林牧忍不住骂了句。
林牧在房间里呆坐了半晌,猛然想到了什么,他又跑去妈妈的卧室,轻轻推开门。
林妈妈背对着门侧卧,身子在毯子下微微蜷缩。那方薄毯依稀勾勒出她嶙峋的轮廓,显得异常消瘦。
林牧有些话都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他收拾起糟乱的心情,拿了钥匙,走向后山的猪场。
当年,林妈妈带着林牧回到村里,凭着一般人不肯吃的苦,起早贪黑地靠养猪一点点攒下了些积蓄。后来又赶上那几年政策扶持,村里鼓励规模养殖,她心一横,咬牙跑下了贷款,才终于建起了属于自己的猪场。
说是猪场,其实也就是一幢稍大些的平房。
林牧刚推开门,臭烘烘的猪屎味便随着发酵后的热浪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
现在正是一天日头最盛的时间段,但猪场里的光线还是十分有限。
林牧摸索着找到门后的开关,“啪”一下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猪场,却没有惊起任何动静。
屋内被粗糙的水泥矮墙隔成二十多个猪栏,每一栏里都圈养着七八头甚至更多的大肉猪。死掉的那十几头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膘壮的尸体早已僵硬,剩下的那些,虽然没死,却也大多耷拉着脑袋、蜷缩在角落,目光涣散,打不起精神,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这批猪都已经养了三四个月,要是没发猪瘟,再有个把月就该出栏了,按照目前的市场行情,准能卖个好价钱。
但现在……
林牧无措地抓了把头发。
也许是猪圈里太过闷热,他觉得心口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只站了一小会,整个人已经汗流浃背。一想到妈妈平时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养猪劳作,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上报县农业局,联系专业的疫情防控人员来处理这些死猪瘟猪,防止疫情进一步扩散。
电话通了,林牧尽量清晰地说明了家里的情况。
然而农业局的回复,却让林牧心凉了一截。
工作人员的语气疲惫且程式化,表示近期全县多个乡镇都爆发了非洲猪瘟,人手和无害化处理设备极度紧缺,实在是已经安排不过来了,县里也只能尽最大能力去协调,到时候会统一和村里联系。或者养殖户家里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自行安排挖机,找个远离水源的地方进行深埋处理。
林牧也很无奈。
他对着那些死猪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以备不时之需。
留存好证据后,林牧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打开电脑,他又一头扎进县农业局的官网,开始在海量的公告、政策和通知中大海捞针,搜索任何可能存在的灾害补贴、救助政策,以及畜牧疫情补偿方案。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那些枯燥的公文,要么已经过时多年,要么条件严苛,家里的情况根本不符合上面的规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他最后一无所获地关掉电脑,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疲惫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林牧淹没。
就在这时,林牧突然听到有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自家门口歇了火,紧接着,一个粗犷的嗓门在楼下大喊道:
“桂二嫂!在家吗?”
林妈妈闺名单一个桂字,因为林牧他爸在家里排行老二,附近的乡亲都叫她桂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