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就这样贸然离开,也不知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就在她出神的片刻,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嘶鸣,旋即马车倏地一顿,忽然停了下来。
凌思思没有防备,身子一歪,赶紧伸手扶住车壁,抬手掀帘,朝车头驾车的端午问:「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前头背对着她们的端午身子一僵,双手紧紧拉住了韁绳,盯着前头的某一角,半晌才回过头来,张了张嘴,道:「前面……有人。好像是受伤的师傅……」
「什么?!」凌思思一愣,旋即一惊,忙不迭起身下车,跟着端午往车前树丛里卧倒的一个人影走去。
还未近身,空气中便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凌思思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股不安的情绪,她凑近一看,有冰凉如水的月光照着树丛里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容,而他身上黑色的劲装有了几处裂痕与破洞,显得狼狈不堪。
端午沉着脸,上前伸手想要扶他起身,手一碰到了他的肩,只觉得溽湿一片,他身子一僵,愣愣地摊手一看,只见他的手上腥红一片;而不光是他的手上,目光移到了他身旁的泥土上,暗红一片,都是他身上的血。
胸口那股不安的感觉愈甚,凌思思咬唇,上前拂开了他脸上凌乱得遮住半张面容的碎发,看清了底下的面容后,双手一抖,竟是忍不住瞳孔一缩,惊呼出声。
眼前这个倒在树丛里,昏迷不醒,浸染鲜血的人是--维桑!
沉沉夜色笼罩着整个风鸣山,亦笼罩着人心。
今夜无月,浓重墨云层层掩映,遮挡了月光如水,亦不见星芒闪烁,衬着这夜晚无声,更显寂闃。
窗边的蔷薇花已然枯萎,靳尹却没让人丢掉,仅是隔着,一双眸子无声地望着不远处静极的院子。
身后有脚步声近来,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为何不动手,还放她离开?」
语气轻淡无波,不过季紓却知这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如何的惊涛骇浪。
他神色未变,只是站在他身后三步处,垂首答道:「眼下天河令尚未到手,儘管大局已为殿下掌控,可首辅势力仍在,未有十足的把握,不宜提前开罪;更何况,有他在,她会回来的。」
他语气平淡谦和,话又说得在理,靳尹饶是心中不满,此时倒也不好说什么;他回头看他,见他就站在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倒像他的性子,不冷不热,叫人找不出错处,也不好朝他发难。
这样的人,彷彿生来就有种气质,无端地让人信服。
也就是这样气质,还有他出眾的才能,才让他这几年将他放在身边,如此信任重用。
有他在身边,他便不愁横生事端,事情交给他处理,倒也放心。
只是,好像有什么变了。
靳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自他和凌思嬡二人一起回来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甚至……还有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想到此处,他便有些恼恨,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戾气,道:「你就这般确定?」
「不是确定,而是……」语气一顿,后面的话没说完,季紓忽然抬眼看向他身后,窗外不远处的方向,一辆马车正朝着这里赶了过来,目光微动,缓缓开口道:「回来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
凌思思望着维桑毫无血色,惨白如纸的脸色,越发坐立难安。
此番贸然离开,处境本就不安全,如今维桑伤重,昏迷不醒,也不好再奔波,况且天河令此时应当还在房里,被她藏了起来,也不好让人发现,还是得找机会物归原主,于是想了想,凌思思当机立断,决定掉头回去。
方进了院子,端午便扶着伤重的维桑进了房间,碧草则去找医者,房内烛火彻夜燃烧了一整晚,医者才在后半夜时离去。
凌思思站在一旁,想起医者方才语重心长的话,心头顿时一沉,连带着看向榻上躺着的维桑时,眼里都透着复杂的思绪。
「庸医。」端午微哑的嗓音响起,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维桑,画面瞬间和密道里妹妹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勾起心底不好的回忆,「师傅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思思偏头看了他一眼,端午正是少年心性敏感的时候,这段时日就属他和维桑最是亲近,眼下维桑出事他自然心里也不好受。
维桑伤的很重,比她原先想像的还要严重。
医者说,他身上有多处伤口,脚上也有骨折,若早些发现还能恢復,可拖得久了,伤口受到感染,加上失血过多,伤势过重,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就算好了,也不能够恢復往昔的身手了。
今晚就是关键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