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小凡平静地看着他,“但如果我不赌,有些人连赌的机会都没有。医生,您可以治我的病,但治不了千万个正在无声崩溃的孩子。他们的窗口期,也许只有几天,甚至几小时。”
医生愣住,最终叹了口气:“随您吧。但如果您不肯为自己活,至少为那些等着您声音的人撑住。”
查房结束后,林小凡挣扎着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他要赶在身体彻底垮掉前,完成《听见》的最后一章。
标题他早已想好:《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独自哭泣》。
他敲下第一段:
>“常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是不是觉得自己伟大?我想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才更想为那些比我更渺小的人做点什么。我无法阻止灾难发生,也无法治愈所有创伤,但我可以确保??当一个孩子决定写下‘我想死’的时候,至少有一个人,能在第一时间回复他:‘等等,先别走,我陪你一会儿。’”
文字一行行流淌而出,如同春溪解冻。他写自己第一次面对自杀倾向学生的无助,写某个女孩撕碎心理咨询表时他跪在地上一片片捡起的狼狈,写一位农村教师冒着暴雨徒步十几里山路去家访留守儿童的背影……
写着写着,眼泪不知不觉落在键盘上。
中午,苏晴带着几个实习生来看他。他们带来了最新一期“心灵守望者”内刊,封面正是西南县城中学那棵挂满心形纸条的老槐树。
“林老师,我们把‘雾中人’的故事匿名编进了案例库。”苏晴说,“已经收到二十多位学生自发留言,都说‘我也曾觉得自己是影子’。”
林小凡点点头,目光扫过每一个年轻的脸庞。他们在成长,也在传承。这种感觉,像极了春天看见新芽破土。
下午三点,他接到教育局紧急电话:西北某牧区中学突发群体性焦虑事件,因暴风雪封山导致十余名学生被困宿舍楼三天,出现集体恐慌、幻觉等症状。当地心理教师经验不足,请求远程支援。
林小凡立刻接入视频会议系统。画面中,一群裹着厚棉衣的孩子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空洞,有的抱着膝盖发抖,有的低声啜泣。
他调整呼吸,尽量让声音平稳温柔:“同学们,我是林老师。我知道现在很冷,也很黑,外面风很大,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但我想告诉你们,你们并不孤单。此刻,有几百万人在为你们祈祷,有老师在冒雪想办法救你们,还有我和你们一起在这里,听着你们的呼吸。”
他开始带领他们做简单的呼吸训练,教他们用手电筒照着墙壁讲故事,鼓励每人说一件最近让自己开心的小事。
一个男孩怯生生地说:“昨天……我分了一半饼干给同桌。”
“谢谢你。”林小凡微笑,“那是光。”
又一个女孩说:“我梦见妈妈来接我了。”
“那也是光。”他说,“记住它,它会带你回家。”
两个小时后,情绪逐渐平复。救援队传来消息:道路打通,明日清晨即可抵达。
挂断通话后,林小凡瘫倒在病床上,冷汗浸透衬衫。阿亮冲进来扶他,却被他拦住。
“别叫医生。”他喘息着,“让他们知道我没倒下……至少现在还不行。”
夜幕再次降临。城市依旧喧嚣,而病房里只剩仪器滴答声与窗外偶尔驶过的车灯。
林小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忽然轻声哼起一首老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歌声微弱,却坚定。
他知道,自己或许成不了那颗星,但他愿做一根火柴,在熄灭前,点亮另一根。
而这世间,从来不缺愿意燃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