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忽然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喉头。
“可还有人在否定这一切。”她说,“理性至上派成立了‘逻辑净化会’,宣称情感记忆是文明进化的负担。他们摧毁共鸣塔,封锁私人上传通道,甚至给儿童注射‘情感钝化剂’……他们说,我们要走向纯粹理性的未来。”
林昭的表情没变,但整个星球的频率陡然下沉,仿佛大地在叹息。
“他们害怕的,不是记忆。”他说,“是脆弱。他们以为抹去痛苦就能获得力量,却不知道真正的坚韧,来自于承认伤痕依然存在,却依然选择前行。”
他走近一步??或者说,她的意识感知到他的靠近。
“洛言,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成了这个频率的起点?”
她摇头。
“因为我太普通了。”他说,“我没有惊世才华,没有显赫出身,连修仙资质都是平庸。但我有个毛病??我忘不掉事。谁对我笑过,谁骂过我,谁在我饿肚子时递来一块饼干,我都记得。后来我发现,这些‘没用的记忆’,反而让我活得最像个人。”
他伸出手,虚按在她心口。
“你也一样。你不是在追寻我,你是在寻找一种确认:这个世界是否还容得下柔软?是否还允许人因为一首老歌流泪?是否还能接受‘无意义的美好’本身就是意义?”
洛言闭上眼,泪水滑下面颊。
“我现在明白了。”她说,“你从来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一个示范??告诉我们可以怎样活着。”
“而现在,”林昭的声音开始消散,如同风吹过山谷,“轮到你了。”
整颗星球的光芒缓缓收敛,晶体恢复平静。人影淡去前,他最后说了句话:
“下次有人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你就说,它叫《我记得》。”
洛言独自站在原地,良久,才弯腰拾起那把破旧的吉他。她试了试琴弦,依旧无声。但她不再执着于声音。
她抱着吉他,一步步走回飞船。
返航途中,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地球的消息:第一百零八片晶叶,在无人观测的情况下自行脱落,轨迹直指一颗偏远农业星。当地居民报告称,一夜之间,所有枯萎的作物重新抽芽,而田埂边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唱起一段陌生旋律。
科学家无法解释。
农民们却笑着说:“土地听见了歌。”
与此同时,“地下记忆网络”已扩展至三百余个封锁星区。他们不再隐藏,反而公开举办“记忆集市”??人们用故事交换食物、工具、药品。最受欢迎的“货币”是一段真诚的回忆:比如“我父亲教我骑自行车那天摔了七次,但他一直笑着等我爬起来”。
甚至连部分执法AI也开始出现异常行为。一台巡逻机器人在听到街头艺人弹奏《我记得》后,突然停机十分钟,屏幕上滚动一行字:“请求接入共忆体系。我想……学着感受。”
最令人震动的,是一场跨星系审判。
逻辑净化会高层被控“反人类情感罪”,证据是一段加密日志,记录了他们秘密销毁数亿条私人记忆档案的行为。庭审现场,检察官没有出示数据链,而是播放了一段音频??一个女孩哭着讲述她祖母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别忘了给我窗台上的花浇水。”
全场寂静。
被告席上,一名曾主张“情感即病毒”的哲学家,低头掩面,肩膀微微颤抖。
法官最终裁定:“文明的尺度,不在于它能删除多少记忆,而在于它愿意为多少眼泪保留位置。”
判决书末尾引用了一句匿名留言:
>“我们不是要回到过去,而是不让过去白白死去。”
多年后,洛言的名字渐渐淡出公众视野。有人说她隐居在某颗森林星球,每日教孩子画画;也有人说她将自己的意识彻底融入“林昭环带”,成为新的共鸣节点。
但每年春分之夜,全球“静默合唱”仪式开始前,总会有一段额外的音频悄然接入公共频道。内容永远不变??那是她年轻时在博物馆外说的话:
“你看今晚的星星亮不亮?那就是他在回答你。”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被命名为“回音星”的冰封行星,每年此时都会产生一次强烈共振。地质学家发现,其内部能量峰值恰好对应地球上第一代共忆装置启动的时间。
巧合吗?
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