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中文

笔趣阁中文>晋水微澜 > 偏是斜阳迟下楼(第4页)

偏是斜阳迟下楼(第4页)

金质的凤冠、轻盈的珠帘,一直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覆盖在新娘杨容姬的头上,遮盖住她的脸颊,她左等右等、春心颤动,却总也不见她的新郎潘岳来至在她的近前,轻启凤冠。杨容姬的内心由怀揣小兔般的激动夹杂着娇羞,逐渐地变化成了慌乱中溢透着淡淡的焦躁……又过了很长一段时光的相对沉寂之后,她因难耐好奇,便玉手轻撩,拨开珠帘的一角,偷眼看了看不知从何时起,已悄然慢步走到窗边站立的潘岳,看到那是一个挺拔、高俊、芝兰玉树般的优美背影。然而那个背影却总是面朝着风凉星稀、夜色深沉的窗外,若有所思、深有所叹的样子,并没有回过头来看她、注意到她,她便也只得又无奈万般地放下了珠帘,继续默默地等待着、期盼着……等待、期盼着,遮挡在她眼前的这一片迷离不清,能够快些被她的新郎给掀揭开、给拿走。等待、期盼着,她能够与她的新郎四目柔情相对,双心互吐衷肠!

杨容姬生长于官宦世家,望族名门,虽有兄有弟又有妹,却是家中备受宠爱和重视的嫡出长女,从小就被父母视若瑰宝,爱如掌中明珠,可她却从不会持宠而骄、欺上压下,她天性温柔、知书达理、心地良善、待人亲和,身上丝毫也看不到贵家小姐惯有的那种骄奢之气。她出生在荥阳中牟,与潘岳本是同山同水、同风同俗、同一种音言的同辈同乡,从很小时候起,她就听闻乡里之中,有个“总角辩惠,摛藻清艳”的“奇童”潘岳,后来长大些了,更总是听说到,那潘岳生的,乃是世间罕有的俊逸非凡且又谦谦有礼、君子仪态,每次出外游玩,总会被一些爱慕他的女子、妇人,争相追着献花、掷果。试问,世间哪一个情怀初开的少女,会不向往这样的才男?老天眷顾、悟透婵娟,就在那一年仲春,就在那一个晚风轻柔、诗意缠绵的春日黄昏,母亲款步来至在她的秀楼之上,对她蔼言讲道,说是父亲已为她和那位如雷贯耳的美才子潘岳,定下了亲事……从那以后,她的一颗芳心便总是在暗暗地盼哪盼哪,盼着自己快快长大,盼着自己似玉如花,盼着自己能够早日与心中倾慕已久的情郎相会携手、喜结连理,鸾凤和鸣、永浴爱河……

今日,她终于盼来了这一天,盼来了真真实实的潘岳,盼来了她甜甜蜜蜜的新婚。然而,她的新婚,她新婚之夜眼前的情景,好像并不像她畅想的那般美好,那般梦幻。她的身边分明清晰地站着她的夫君、她的情郎,可是他却不知为了何故,总是那般的冷漠,那般的惆怅,那般的拒她于千里之外?

众人闹洞房时,她一心只盼着能早些安静下来,人潮可以早些退去,早些给他们夫妻腾出自己的空间,可是,当别人都相继渐渐地离去后,这婚房中的空气,这空气中夹杂着的忧凉和沉闷,却凉得令她心寒,闷的令她心堵。她丝毫也没有得到幻想中的温存,只感到身畔的红烛,窗外的冷月,还能稍稍读懂人心,别样垂怜地安抚着她那难以舒展的愁眉。

夜已经接近子时了,世间的万物仿佛都已安歇下了,时光静得令人心碎,新房内的烛影摇曳得都已经有些疲累了,可是他,她的新郎,却还依然久久地站立在窗下,只用冷冷的背影对着她……杨容姬觉得自己的心内真的好生悲凉,滴滴红烛泪,悠悠胸中汇,她真想哭着快快把家回。

潘岳今日在喜宴之上并没有多多饮酒,他不是一个喜欢借酒浇愁的人,他的内心明了、清楚得很,今晚,将是他一生中的一个分水岭,过了今晚,他就将成为人夫,不久后,可能就会成为人父。可明明年年春季都会桑青柳绿,都会花开十里,可他要娶的人,要相伴一生的人,却为何变了容颜,改了心性?再不是他曾经熟悉的娇花美面,再不是他曾经心颤的水目含情,偷偷侧脸窥,更觉心儿灰,相对如此冷漠,他日怎好相随?

“唉,……”潘岳长叹一声,转回身来,看到杨容姬依旧还是很娴静、很优雅地坐在床边,头戴着凤冠,珠帘遮面,默不作声、悄然无语。他慢慢地往她的近前走,慢慢地快要走到她的身边时,却听到她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潘岳感觉得出,这声叹息分明也透着万分的伤悲,充溢着万分的幽怨,令他不觉心生怜悯,痛感眼前的她,犹似花苞初开放,便遭冷风摧枝头。

潘岳站住脚步,拿起挑竿,试探着想要去挑开她面前的珠帘,灯下细细观,可试探了几次,却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他怕看到一张陌生的、却对他柔情似水的脸。怕看到春色诱人、情意缱绻。怕应对今晚的茫措与无奈。他甚至想到过离开,离开这花红锦帐,离开这魅惑的烛光,离开洞房中一如娇花般,满身飘溢着阵阵幽香的她……

可他却不能离开这间红透了的婚房,他没有权利也于心不忍,更不能如此去伤一个无辜少女的心。但他却还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去面对她,不想和她说话,更不想和她……潘岳在屋内又继续彷徨、犹豫了好一阵子后,感觉些许的困意袭上了心头,便径自走到帷帐外的桌边,坐下后,趴伏于桌上,又徒然地忧思了一会儿之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杨容姬隔着朦朦胧胧的珠帘,听到房内好像变得越来越宁静了,宁静得,似乎只能听闻到她自己的呼吸声伴随着微风轻打窗棂的声音,在她的心头流过,在她的屋中漫过……宁静得让她手足无措,让她心凉如水。她听不到潘岳在屋中走动的声音了,她不知道他此时去了哪里,她因为没有听到开门之声,所以便暗自猜想着,潘岳应该还留在房间里,留在她的附近,可是他到底留在何处了呢?看起来今晚,她的新郎是不会来替她取下这遮蔽视线的凤冠了,杨容姬内心颇感无奈之下,只得自己轻轻地抬手,把垂挂着珠帘的凤冠从头上掀开取下,放在了床边,起身缓步走到帷帐之外,这才看到,原来她的新郎潘岳,已然伏在桌案之上,进入了轻微的梦乡。

今晚的洞房,今晚她的新婚之夜,令杨容姬止不住一阵阵心酸委屈,她这里是一颗意动的芳心盼暖春,而他那里却是冷面无语愁满怀,“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莫非自己并不是他心上所爱恋之人,可如若不是,他又为何要这般急切地迎娶自己呢?

屋外虽已是暮春时节,可夜晚的风,却总还不免夹带着丝丝的凉意,杨容姬见潘岳趴在桌上,衣袍有些单薄,怕他冻坏了身子,生起病来,便赶忙走到窗边,把潘岳打开的窗户重新关紧,而后又从衣架上取来一件披风,悄悄地想要帮潘岳披盖在身上,可是就在她手中的披风,刚刚要碰及到潘岳的肩背上时,没想到此刻的潘岳却猛然间惊醒,睁开了双目,二人目光相遇之时,杨容姬羞得一下子就绯红了粉面,轻声说道,“安仁,你醒了,风很凉,还是到床上安歇吧。”

轰轰闹闹的数日成婚大礼,这是潘岳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杨容姬的花般秀貌,柔媚、端庄,婀娜、俏丽,“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脸型倒是与墨菡颇有几分相似,恰如鹅蛋般圆润、丰盈,光滑、细腻。眼波婉转、瞳色轻柔,淡如素菊的情态中略含着些许淡淡的愁意……整体看来,虽及不上墨菡那般得艳色绝世、玉骨冰肌,却也不失美貌,姿色可人。

“你还没睡吗?”潘岳迷迷蒙蒙地看了杨容姬几眼以后,便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走到床边,躺身上去,合衣而眠。

杨容姬也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她的情郎、她的夫君,她眼前的潘岳,完美得就像一幅挑不出任何瑕疵的水墨丹青,令她心动,惹她爱慕,可是,他的淡然、他的漠视,却让她不知该如何去向他敞开心扉,去向他释放自己心内久存的千般的柔情、万般的爱……

这一夜,杨容姬没有舍得吵醒潘岳,更不好意思躺到床上潘岳的身边去安歇,她只静静地一个人坐在了那张桌边,手托着香腮,稍微地打了个盹儿,而后,便一直就是这样眼睁睁地为熟睡中的潘岳默然地“守夜”,眼睁睁地看着夜色渐渐退去,东方渐渐地浮动起一缕曙光。

潘岳醒来了,睡眼迷离之际,清楚地听到帷帐外传来他的新娘杨容姬轻微的叹气之声,他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时,看到杨容姬红云满面、笑意嫣然地,轻步来至在他的床边、近前,照旧是柔婉万分地一句问候,“安仁,你醒了。”

“你一夜都没睡吗?”潘岳的面上多少带着些不忍和愧疚之色。

“安仁,我没关系的,起身梳洗一下吧,我们还要到前厅去给父亲母亲请早安呢!”杨容姬的话语,总是柔和中深含着万分的关切,看起来并没有一丁点儿的责难、怪罪潘岳之意。

“哦,好吧,……”潘岳说完,便起身下床,开始收拾衣装、净手净面。

今晨,新婚的儿子、媳妇要前来问候、请安,所以潘芘并没有急着去到府衙,而是和夫人邢氏一起,早早地就来到厅堂落座,满心欢喜地等候着儿子潘岳小两口儿的到来。

丝丝的晨风,柔柔地梳理着、悠悠地拂送着,那淡如轻纱般的薄雾朝晖,诗意了庭园,朦胧了春光。

潘岳和杨容姬,就是在这样一片诗意朦胧的晨晖之中,满身喜服齐整的,一同迈步走进了厅堂,小夫妻两个的面上,还都刻意地挂满了幸福的微笑。杨容姬陪嫁过来的两个丫环——圣莲和竹青,与潘岳的仆人长兴,各分左右,站立在厅堂的门外,也俱都是满脸灿笑地等候着自己的小主人。

“儿潘岳,儿媳容姬,给父亲、母亲请安了。”潘岳和杨容姬话语说完后,便齐齐地给端坐在堂上的潘芘夫妇俩,深深地叩头行礼。

“儿啊,你们快快请起吧,愿你们夫妻永远和睦、幸福。”邢氏夫人喜爱不尽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笑着说道。

此情此景之下,作为父亲和公爹的潘芘,口头上虽没有什么祝福之语讲说在当面,但看着儿子、媳妇,如此和谐、如此般配地跪拜在他的面前,他的内心和脸上,从始至终,自然也都是充溢着、洋溢着团团的喜气和欣慰之意的。

潘岳带着自己的新娘子,恭恭敬敬地为父亲、母亲,各自奉上一盏浓浓的香茶,潘芘夫妇用手接过后,怡悦满面的都各自轻呷了一口,以完成此项礼仪的庄重与亲和。

“二哥,二嫂,我和潘据给二哥、二嫂见礼了。”潘豹和潘据小兄弟俩不知何时,也故意捣乱、凑热闹似地跑进了厅堂,调皮着两双好奇的眼睛,新鲜而又喜乐地看着他们面前刚刚新婚燕尔、喜服加身的哥哥和嫂子,一个劲儿地傻笑不止……

“母亲,大哥、大嫂还有小伯武可还在府上,我想去看看他们。”潘岳朝着两个弟弟含蓄着笑了一下后,便跪坐在了母亲的左下侧位置,抬头向母亲寻问着自己的大哥一家。

“你哥哥、嫂子昨日在你的婚礼大典完毕后,就启程回去了,唉,你哥哥衙门里要忙的事务太多了,总是不能久住!”邢氏夫人,慈母对儿多眷怀,温和出口的话语之中,总不免含带着些许,一家骨肉不能多亲多聚的遗憾之意。

“哦,那就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再带着容姬去看望大哥大嫂吧。”潘岳的演技还真是不错,从表面上,任谁都看不出来,他们小夫妻两人会有什么不妥当、不亲近之处。

杨容姬一直都是十分恬静地陪坐在自己夫君潘岳的身边,并不多言多语,面上也总是和煦、温暖地笑着,似乎昨晚淡然、冷落的一切,并没有惹得她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她以自己一片宽和、柔静,如清清流水的心态,迎接着也面对着,她嫁为人妻后,必将要应对和接受的一切。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