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是新翻的,湿润松软,还带着些腥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指尖触到了一角布,动作忽然僵住。
她摇咬了咬牙,捏紧那片东西,用力将它扯了下来。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一片淡青色的素麻布料。
一个月前,她曾见过这颜色的料子,她记得很清楚。
她尚且能想到这片衣料主人的声音。
“苏冶。”
身后突然传来很轻的一声。
她回头看去,是小白。
忽然,她觉着胃里一阵翻涌,有什么东西从深处猛地顶上来……
她猛地偏过头,捂住嘴,额头微微渗出冷汗,眼眶被生理性的泪水糊住,却是死咬着牙。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二次见到死亡,更准确一点,是杀戮。
第一次,是在河边,铁水浇在那些人身上,他们的命抵不上曹经口袋里省下来几两银子。
这一次,是小翠,她的消失甚至发出一点声响。
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厮杀,他们死的都那么沉闷,又那么轻贱,就像曹经对她说的,不过是一条贱命。
夜风裹着腐土气灌进口鼻,她佝偻着脊背,一阵阵干呕。
良久,她缓过了气,从地上爬起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白日下工时,路过仓囷,远远瞧见赵二几人抬着张草席,便跟了过来。”小白的声音平静无波。
苏冶点了点头,复又转身蹲下,跪在土堆前,用手把刨开的土一点点推回去。
她先抹平边缘的碎土,再把中间的坑填满,土有些湿,拍打时会留下手印,她就用掌心慢慢压平,散落的草叶也照原来的样子摆好。
最后,她检查了一遍地面,确认看不出太大翻动过的痕迹,才站起身退后两步,对小白说:
“咱们回去吧。”
小白朝地面看去。
月光下,土堆和周围的地面连成一片,就像从来没人动过。
他点头。
“好。”
——
如苏冶先前对曹经和钟应所说,炉子经改制后,起了整整一月的火。
第三十一天的早上,炉火熄灭,一刻也没有多燃。
不似以往的块炼铁,苏冶用了二步操作法后,出炉的不仅有熟铁,还有生铁。
熟铁性软,延展性强,利于锻打。
生铁性脆,不宜展接锻接,适于铸范。
苏冶不知晓这些铁的销路,但她知道,曹经此番赚的银子,至少能比上月翻一倍。
往日这炉子只烧制块炼铁,一炉一月约莫能出三百公斤。
但这月,苏冶改制的这一炉,仅熟铁,便有七百五十公斤,遑论生铁。
于是,在那天夜里,苏冶告诉钟应,她想要见曹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