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影七毫无异议,领命后悄然退下,如同暗夜中的影子去执行这足以引起朝堂震动的命令。
影七退下后,里间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云初见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方才一番思虑和决断,显然又耗费了他不少精神,他靠在枕上,闭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大夫心疼又无奈,只能上前替他掖好被角,低声道:“陛下,药快煎好了,您再歇会儿。”
云初见微微颔首却没有睡意,他的思绪依旧在飞速运转。
京中的阻力在他意料之中,但江南道本地的清理才刚刚开始。
孙启明不过是条小鱼,蒋同虽死,他留下的网却还未彻底撕破。
还有那场诡异的鼠疫究竟是巧合,还是人祸。
若是人祸那幕后之人的手,能伸到京城也能伸到这瘟疫横行的灾区,其能量和狠毒不容小觑。
他需要一把更顺手、更不易被察觉的刀,去搅动江南道这潭深水。
心思转动间,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秦卿许。
这小子,近日行为着实古怪。
那日的惊慌失措,眼神躲闪,心不在焉……绝非寻常。
云初见自幼在深宫倾轧中长大,对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
秦卿许的表现不像是因为公务压力或身体不适,倒更像是心中藏了极大的秘密,且与他自己密切相关。
是什么秘密,能让一个之前还算沉稳干练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畏惧?不像。
秦卿许怕他,但之前的怕,是臣子对君王的敬畏,而近日的怕,却掺杂了更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心虚或者是慌乱。
云初见微微蹙眉。
他想起更早之前,在庙会,在客栈,甚至在他病重昏迷时,秦卿许那种近乎莽撞的关切和守护……
种种迹象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从未深思过的、也觉得荒谬的可能性。
难道……这小子是怕自己追究他秦家在江南道生意上的某些不干净之处?
或是担心自己因他之前的某些纰漏而秋后算账?
毕竟商贾之家最重利益,也最怕与官非扯上关系,尤其是牵扯到帝王。
这个推测似乎更符合常理。
云初见将秦卿许近日的异常,归结于对自身及家族前途的担忧。
毕竟自己此番南下铁腕肃贪,连蒋同这种芝麻官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秦家作为江南巨贾,与官场素有往来心中惶恐实属正常。
思及此处云初见心中那丝因秦卿许反常而生出的疑虑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帝王对臣子心思的掌控感。
既然他心有畏惧,那便更好驾驭。
其商贾背景带来的灵活与对江南道的熟悉,正是自己眼下需要的。
“林大夫。”云初见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秦卿许近日在做什么?”
林大夫正在检查药炉,闻言愣了一下,回道:“秦小哥?他……他近日倒是忙碌,帮着安置灾民,清点物资,只是……”
老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只是老朽看他总是神思恍惚,气色也不大好,像是心里憋着什么事。”
云初见目光微闪。
果然如此。
他沉吟片刻,道:“去叫他来。朕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