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表面的平静下,可能是更加汹涌的暗涛。
萧华棠通过赵铭在衙门里的细致摸排和林楚楚那无孔不入的江湖耳目,清晰地掌握着他们并未死心的动态。
他们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活动得更加隐秘、更加谨慎,频繁地串联、密会,似乎在暗中积蓄着力量,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只等待一个关键的契机。
那个他们臆想中、无比期待的“契机”……
“殿下!”林楚楚又一次在深夜悄然来访,带来了最新的探查结果。
她的神色比以往更加凝重,烛光在她脸上跳动着,映出她眼中的忧虑。
“查到些更深的眉目了。周勉这条老狗,近几日动作频频,与宫中一位负责内廷采买的掌事太监私下接触了数次,异常频繁。而那位太监……”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经我多方查证,他与淑妃娘娘宫里的那位心腹管事太监,是拜过把子的同乡兄弟!关系非同一般!”
“淑妃?”萧华棠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眉头深深蹙起。
淑妃育有皇子,其家族在朝中亦有不小的势力,向来与皇后及太子一系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实则暗藏心思,并不亲近。
若周勉搭上了淑妃这条线……
他们所图谋的,恐怕已经超出了构陷沈清弦的范围,而是指向了更核心的目标。
“他们具体商议何事,可探查到?”萧华棠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凤眸深处已是寒冰一片。
林楚楚遗憾地摇头:“对方极其狡猾,密谈时守卫森严,难以靠近。
但依常理推断,无非是内外勾结,等待西陲那边传来他们想要的那个‘败讯’,甚至是……‘噩耗’,便立刻联手发难!
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沈将军,而是要借此机会,动摇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根基,甚至……”
她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萧华棠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茶杯边缘:
“看来,他们已是急不可耐,图穷匕见了。也好,”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仿佛透过千万里看到了那片死亡沙海,“便让他们再得意几日,跳得越高,摔得才越惨!”
她手中掌握的关于周勉、胡彪等人延误军机、构陷主帅、私贩军械资敌的如山铁证,早已准备妥当。
她在等,耐心又焦灼地等待着一个能将所有敌人一举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无可辩驳的时机。
那便是沈清弦奇袭成功、西陲传来决定性大捷的军报,如同一轮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刻。
到那时,这些跳梁小丑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恶毒的污蔑与卑劣的构陷,都将在胜利的煌煌光芒下瞬间化为齑粉。
而他们自身,也必将被这由他们自己亲手推动的、名为“胜利”的巨石,反噬碾压,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推开了窗棂,更深沉的夜风涌入,带着夜的凉意。
她极目远眺,视线固执地投向西方那片被无边黑暗笼罩的天空。
清弦……心口处传来细密的尖锐疼痛,无论成败……无论功勋……请你务必……活下去。
这句无声的祈求,在她心底反复回荡,带着血腥般的虔诚。
京城夜色沉沉,如泼墨般浓重。
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权谋的暗流与思念的岩浆在寂静中汹涌澎湃,寻找着各自的突破口。
遥远的死亡荒漠核心,一支沉默却燃烧着不灭信念的孤军,正踏着冰冷的星河。
在亘古的死寂里,朝着既是胜利曙光亦是毁灭终点的方向,无声而坚定地跋涉,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