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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8页）

现实的重压，这份工作的重要性和少女此刻的“请求”，最终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警惕。

“……好……好的。”爱音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妥协的意味，“素……素世……小姐。”她还是下意识地加上了敬称，仿佛这样能保留最后一点距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却清晰可闻的轻笑，带着一丝得偿所愿的愉悦。

“谢谢您，老师。”素世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了，“那么，明天见。期待您的到来。”她没有再给爱音任何犹豫或反悔的机会，礼貌地道别后，便挂断了电话。

忙音传来。

爱音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仿佛那冰冷的电子音还在持续。

居酒屋的喧嚣瞬间将她淹没，烤串的油烟味、啤酒的麦芽香、邻桌的哄笑声……一切都变得异常刺鼻和吵闹。

她缓缓放下手机，屏幕上“长崎素世”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了？大小姐有什么指示？”立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讽刺，她盯着爱音有些失神的脸，“‘素世’？叫得挺亲热啊？才几天功夫？”

爱音猛地回过神，脸上腾地烧了起来，是窘迫也是心虚。

“没、没什么！就是确认课程时间！”她抓起啤酒杯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也无法浇灭脸上的热度，“她……她觉得用敬语太生分了，让我直接叫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波澜，声音却有些发飘。

“而已？”立希嗤笑一声，紫眸锐利如刀，“爱音，你脑子进水了？那是贵族家的大小姐！你是什么？一个靠她吃饭的家教！她让你叫名字你就叫？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躁，“界限！界限懂不懂？这种小鬼最麻烦了，看着单纯，心思深得很！你给我清醒点！”

“立希！你太夸张了！”爱音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也拔高了，“素世……长崎小姐她只是太孤独了！她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老师，甚至……朋友！这有什么错？她人真的很好！”她努力为素世辩解，仿佛也是在说服自己。

“朋友？”立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指着爱音那部破旧的手机，“看看你的手机，再看看人家的！看看你请我吃的这顿饭，再想想人家一顿下午茶的花销！朋友？别天真了！她只是在驯养你，就像驯养一只合她心意的宠物！”她的话语尖锐而刻薄，却像冰冷的针，刺破了爱音努力维持的轻松假象。

爱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立希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那扇刻意忽略的门。

伯爵红茶的香气仿佛再次萦绕鼻尖，少女那美丽却深不可测的海蓝色眼眸在眼前浮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我……我去下洗手间。”爱音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油腻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座位，冲进居酒屋深处狭窄昏暗的走廊，将立希担忧又愤怒的目光和满室的喧嚣关在身后。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

口袋里，那部旧手机仿佛一块烙铁，烫得她心慌。

屏幕上，“长崎素世”的名字，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温柔而危险的烙印。

————

立希那番尖锐的警告像一根刺，扎在爱音心里，让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对长崎素世时，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和警惕。

她努力维持着专业教师的矜持，刻意拉开了些许距离，甚至在称呼上也重新变得谨慎。

“长崎小姐，关于这个明暗交界线的处理……”爱音站在画架旁，指着素世正在绘制的一幅风景素描，声音刻意保持着平稳。

然而，话音未落，长崎素世握着炭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头，海蓝色的眼眸望向爱音，那里面不再是惯常的温婉笑意，而是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

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受伤？

那情绪如此真实，又如此迅速地被她垂下的眼帘掩盖，快得让爱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老师……”素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失落，“您……又叫我‘长崎小姐’了。”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却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解，仿佛爱音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只有我们的时候……叫我‘素世’就好。”她微微歪头，亚麻色的长发滑落肩头，姿态带着符合年龄的纯真和一点点委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老师觉得生疏了吗？”

这近乎直白的“提醒”和那瞬间流露的“受伤”感，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打在爱音的心防上。

她看着少女那近乎完美的脸庞上流露出的脆弱，再想到她冰冷孤独的过去，立希那些关于“驯养”和“宠物”的尖锐话语瞬间显得如此刻薄和不近人情。

愧疚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不！不是的！”爱音连忙否认，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我……我只是……”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最终只能妥协般地低声唤道：“……素世。”这个名字从舌尖滑出，带着一种奇异的、打破禁忌的颤栗感。

素世脸上的失落瞬间被明媚的笑容取代，如同阴霾散尽的晴空。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海蓝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喜悦，“谢谢您，老师！”那笑容如此具有感染力，仿佛爱音的一个称呼，就给了她莫大的快乐和满足。

伯爵红茶的香气似乎也随着她的笑容而变得更加柔和温暖，无形中安抚了爱音内心的不安和警惕。

几天后，爱音在前往长崎宅邸的电车上，收到了银行账户余额变动的短信通知。

她看着那串比预期多出不少的数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