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晨光照在左小芙脸上,她睁眼起身,揉了揉睡得毛躁的脑袋,惺忪睡眼朝西边看了看,韩泉已不在了,倒是屏风对面的里间传来水声。她隐隐能瞧见一个丫鬟端着盆,瑛公子在洗脸。
她下榻穿好外衣,拿篦子梳了头,用木簪低挽发。
楚瑛听见她的动静,道:“玉萼,打盆水给小左姑娘,伺候她梳洗。”
玉萼绕出屏风,出去打了水,又拿了牙粉和牙刷子来。左小芙见她纤腰束素,粉面桃腮,也是个不输周姐姐的美人儿,忙去接了她手中的水盆放在桌上:“谢谢姐姐,我自己来吧。”
她洗了脸,净了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牙粉不同于她常用的细盐,细腻如雪,用后口中还有淡淡的丁香花味。
“姑娘不嫌弃,先将就用我的胭脂水粉吧。”玉萼是服侍楚瑛的贴身丫鬟,此次出行带了她,可见对她之信重。她婉言劝过世子爷不要去烟花柳巷,奈何后者不听,还包了个妓子回来,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妓子,没和世子爷睡在一起,估计是服侍完就被赶到外间睡了。
她早晨进屋,就见这人睡相不雅,半边被子耷拉在地,脸上还有条粗长的疤,暗叹世子爷口味挺特殊的啊。不过瞧她对自己彬彬有礼,也没她想象中妓女的一股狐媚子气,倒没之前那么嫌恶了。
“谢谢,不必费心,我马上就回去了。”左小芙笑着谢绝。
楚瑛从里间出来,他一身对襟月白细绫袍,还未束发,只用白玉簪把双鬓头发挽在后脑,半束半披,配上他这般姿貌,颇似出世谪仙一般。
“小左姑娘,今晨徐景元来了帖子,约我至丽香院一聚,不如下午一并去吧。”
左小芙想一回丽香院要做活计,不如在瑛公子这里躲懒儿吃好吃的,反正自从救了他之后,这家伙的态度就好得不得了,道:“那就打扰了。”
玉萼端来了早饭,是荷叶粥,鸡丝羹并几碟酱腌小菜,还有一壶祛寒枣茶。楚瑛请左小芙同坐用饭,后者欣然坐下,但吃得不太痛快,无他,瑛公子吃得太慢条斯理了。她要是敢在饭堂这么用饭,桂芳肯定给她背上一巴掌,说她偷懒磨蹭不去干活儿。
“瑛公子,你们的事什么时候能办完?”左小芙很想赶紧告诉崔凌真相。
“已经要收尾了,最多不过十日。”楚瑛噙着微微笑意,看起来进展颇顺。
自开年陆钦差来了清州,左小芙也能偶尔听到风声,说这位钦差是为了来清算徐家贪墨的国帑和霸占的百姓田地。
想到徐家肆意霸占百姓田地,左小芙端着碗的手紧了紧。
楚瑛见她神色有异,道:“小左姑娘,怎么了?”
“徐家会倒吗?”
那晚左小芙就已知道他和陆钦差关系匪浅,也知他和周音的交易是为了探徐家的底细。二人虽未明说过,楚瑛知道小左姑娘除了他的真实身份以外,其余大概猜出了七七八八。
他喝了口枣茶,垂眸道:“不会。”
左小芙惊愕地看他:“你们有那么多证据,为什么还办不了他们?”
“陆钦差和我只是为了逼徐家吐出不属于他们的钱,但徐家的人不能动。”
“瑛公子,为什么?他们难道不该受惩罚吗?”左小芙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你可知当今朝廷最有权势的是谁?”
左小芙对朝廷一无所知,犹豫道:“皇帝?”
楚瑛哭笑不得,对这个答案不能说不是,也不能说是:“皇上不算,只论朝臣。”
“我一个名字都不知道。”左小芙道。
“是丞相徐竟松,他是翰林出身,在朝廷钻营四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清州徐家是他本家。”
“因为他位高权重,所以不能动他家里人吗?”左小芙微微皱眉道。
楚瑛叹道:“是,现下的朝廷不能乱。北燕入侵,边关战事吃紧,要是再出现内患,那我大齐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左小芙觉得他说的似乎有理,虽觉得太便宜了徐家,但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