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待陆云迦熟睡后,白烬开始为他遮盖魂魄。
这需用到一种魂术。
魂术,即有关魂魄的法术。简单的魂术很常见,比如神识外放就是一种魂术,大部分修士都会。更复杂的魂术一般人难以习得,多见于魂修之中。魂术的强大与否和修为的关系不大,而与修士的心志有关,只要心志足够坚韧,就能发挥出魂术的巨大威力。
分离魂魄的魂术并不难,只是剥离魂魄之时,施术者自身会产生非常特殊的感觉,若心志不坚,或许会迷失在这怪异的感受之中。
白烬席地而坐,缓缓将思绪放空。
天地间的木、水灵气源源不断地朝此处涌来,当灵气经灵台化作灵力、充盈全身经脉、满而溢出并占据整个□□之时,魂魄便会与肉身微微脱离。
巨量的灵气围绕小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带得周围微风阵阵,若有修士在附近,很轻易就能感知到这其中纯正的水木灵属气息。
钟玄朔在隔壁房内打坐调息——自和白烬不欢而散后,他就心绪大乱,念多少遍清心诀都无济于事。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既无法自己消解,也没法将它发泄出来。
但最初的气愤过去,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又冒出来——白烬对他不公又怎样?他不是早就不在乎了吗?
他二人早就恩断义绝、不死不休,那她对他是何态度,又有什么所谓?
而且……自己也真是气昏了头,他怎么又忘了,这个白烬,并非前世那个与他有血海深仇之人。
她现在不过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他为何要如此在乎一个陌生人的所作所为?
他几乎要说服自己,但心口始终有一股气郁结于心,就像是一根怎么都抹不平的刺。
不对……还是不对!
白烬确实是陌生人,可她还是白烬不是吗?只不过,是那个没有收他为徒的她。
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所以……这两个白烬实际是同一人,只不过所行之事不同而已。
想到这里,更是意难平。
可再不甘和愤怒又能怎样?现在一切都已经推翻重来,这个白烬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再是白烬的弟子,或许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得知为何她要如此区别对待了。
这根刺,将永远地插在他心中。
心绪越来越乱。
这一世他修行有成,可那又如何?
他已寻了青焰整整两年,依然连她的一丝踪迹也没有找到。
他甚至去鬼界寻过她的魂魄,却只得到一句:“生死簿中无此人,恐怕此人非凡人、亦非妖族。”
重来一世,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何上天遁地,哪里都找不到青焰?
他体内燥气大盛,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渐有蔓延至全身的迹象。虽已穿了最单薄的衣裳,但这股燥热之气已然令他浑身滚烫如烙铁,思绪越来越乱,整个人在崩溃爆发的边缘。
忽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清凉的风,竟瞬间将他全身的燥热之气带走。
这风,不是那种若有似无的微风,而像是从山间吹来的、带着山谷中的草木和冷泉气息的凉丝丝的清风。
水、木灵属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白烬在施用显魂术。
心中的燥热已抚平,钟玄朔重新放出神识,将其存在压至最低,探向隔壁屋内。
*
白烬体内,四面涌来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化作灵力,她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盈,好像下一刻就要飘然而飞。
元神离体,神识之中,她“看到”坐于屋子中央的自己阖着双眼,神态安然,而在自己的上方,一团呈莹白色的如烟雾般的东西悠然显现。
凡人有三魂七魄,但神族只有一道神魂。这团莹白的烟雾就是白烬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