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孙氏母女后,虽然牧晓极力挽留,姚千宁也坚持起身告辞。
姚千宁一直认为,和晚辈一起住是件很不自在的事。她有自己的宅邸,虽然明面上挂在姚家那里,但实际上房契地契什么的全在她自己名下,和姚家的大宅也不互通,门的开法开向也特意设计过。
牧晓跨过门槛,实在有些暗暗不舍,但表面上还是笑着把姚姨送了出去。
这座公主府在今日前,已很久没有“母亲”这种角色出现了。
更何况,牧晓和姚千宁心照不宣——她们有时就像楚岚骁留给对方的“遗物”。
早在先帝离世、楚岚骁作为先皇后也病逝的时候,她们的世界同时碎了一块,又同时默契地都想为对方缝缝补补。
而三年前苏墨清也走后,她们两人虽然见面不多,但一直书信往来从未断过。
每封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而来的信,都似一扇纸蝶,轻轻罩在三年前那个寒风朔雪夜上,隔开一片当时的痛苦。
那个唯一的、爆发的,她们俩一同痛哭、一同取暖的夜晚。
剩下的日子,痛苦便绵长而孤独着。
品咂过这份苦涩的,又何止是在百听阁拔剑而起的段弈哲。
天色已晚。
“呼”侍女吹灭一盏烛火。
昭灵公主府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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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苏墨清对走进门来的人道:“闻阁主。不请自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顺路,顺路罢了。你终于说了句人话。对啊,不请自来可是什么好习惯。要不是你今早冷不丁登门,我又何必做贼似的大晚上偷摸来牧府,和昭灵公主唠今天的事。”闻玄机穿得薄,摇几下扇子装风流倜傥,把自己冻得浑身一哆嗦。
他有些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对恩人的正确态度吗?在西南是谁给你递的消息,告诉你昭灵公主位置的?没我,你们能这么快相遇?”
“还有,你装什么装。段三公子拿剑的手抖得可以炒菜了,你还往上撞。得逞了吧?昭灵公主心疼了吧?美得你不轻。”
闻玄机自己叮铃桄榔走进来,毫不见外地自己拉开凳子坐下:“别这样阴测测地盯着我了。和昭灵公主说的时候自然没有这些绝妙加工,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早就提醒你了,即使她不要求我透露你到底想问什么,我也得自觉来说。我们两个之间有点约定,我从不失信。”
把这两人放一个屋,好似让陶埙与唢呐共奏一首。画风实在不搭。
“看来你是不怕她知道,你不仅想查玄岳关时期京城中事,还对她的事相当求知若渴了。”闻唢呐自己就能把天聊下去,“你交换给我的信息说,那个暮药师,那个坊间传闻是出过女帝的、前前朝暮氏直系后人的那个暮药师,当真在西南?真在西南,我怎么能不知道?灯下黑啊。”
“你要是骗我,我下次和昭灵公主唠,可就加油添醋了昂。”
“当真。”苏墨清终于接了他的话,“就是他救的我。”
“天杀的,”闻玄机由衷发出一声赞叹,“你救命恩人也卖。”
苏墨清的面色略微古怪了一瞬:“暮药师的脾性,你找了那么久都不清楚么?”
“什么?什么脾气?世外高人的清高吗?”闻玄机有点疑惑,“你倒是直说呀,别除了在昭灵公主面前,剩下的时候都当谜语人。这样真的很讨打。”
苏墨清斟酌评价:“大概是,出其不意、睚眦必报、惊世骇俗。”
“比如,他偏好问遇到的每一个人,想不想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