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远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小窝棚,一路上他回想着崔瞎子的话,有人给过了,是谁给过了,自己死去的爹娘吗?
走出巷子时,日薄西山,远处传来饭菜香味和几声犬吠,何明远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来回晃悠,像随时要挣脱出身体的幽灵。
他一个闪身便钻进小巷子,身后的人便着急了,赶快冲进去拦住他的去路。
为首的人竟是一个彪形大汉,一脸横肉,手里拿着一个大棒子,凶神恶煞:“何明远,什么时候还老子钱。”
这人叫李大胆,背靠奉天大财主徐望山,平日里就靠借钱给何明远这种混混,然后收高价利息赚钱,在今天看来就是稿黑贷的,只是当时社会动荡所以有很多人靠此发家。
“哥儿几个,通融通融,李哥,你看再给两天,我一定想办法把钱补上。”何明远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连忙换上谄媚的表情。
“通融?”那李大胆冷笑一声,“你家不是有祖传的阴令吗?拿出来抵债啊。”
“李哥,我哪来什么阴令啊,这都是传说里的,就算真有,以我的尿性我不早拿来换钱了吗?”何明远对自己认知真的很清晰。
“我看是谁在这里当街打人呢?”远处传来明亮的女声。
顺着声音看过去,两个女人,一老一年轻站在那里,刚才这句话正是年轻的那个说的。
“好啊小兔崽子,背着我借钱了?行,今天谁也别走了,我一起管教管教。”那老的也开口说到。
何明远定睛一看,这不是徐曦娴和马神婆吗。
“娘,救命,救命啊。”他赶快央求道。
没想到这几个人一见马神婆和徐曦娴竟然真的被威慑到了,对何明远放了两句狠话就走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回了家,只不过马神婆扯着何明远的耳朵。
“娘,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啊?还有您不是在家吗?怎么在我后面啊?”
“我遛弯不行吗?”神婆有点心虚,因为她其实一直跟着何明远,她怎么会不关心他。
“我遇见马婆婆自己走,所以就和她同行了,没想到她是你母亲,这不就意外影响何爷您处—理—公—务了。”徐曦娴明显在挑衅逗弄他。
“你!”何明远刚想要发作。
“你什么你?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借钱是吧,你还得起吗?兔崽子。”神婆武力压制住他。
三人就这样往纸行胡同走,神婆邀请徐曦娴去家里吃晚饭,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家门前蹲着一个男人,看上去神情落寞。
徐曦娴先认出了来人,正是昨日在商埠地丢了孩子的张挑夫。
张挑夫一见马神婆回来,连忙上前磕头:“马姨,求您帮我们两口子找找孩子吧,您知道,我三十五了才有这一个孩子,如果找不到他,我也就不活了。”
马神婆连忙去扶起他,何明远在一旁侧目,徐曦娴则通过余光观察着何明远的动静。
“我说,这孩子丢了,可不好找,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又不是丢小鸡崽子。”何明远说着,他这话是暗示找孩子难度大,不能白找。
“那是,那是,我干挑夫这么多年,攒了一些钱,这是五块大洋,就当时我请您出山的车马钱,求您一定答应。”那人直接逃出银元递给神婆,何明远从中截胡。
“娘,我看可行,咱就当日行一善了吧,您说呢。”
“好,那我们试试,这钱我们不能拿这么多,给人家退回去两个。”神婆下了命令,何明远不情不愿地拿了两个成色差一些的塞回去。
“我明天就去给他做场法事,然后让何明远去和你一起找,等找到了以后孩子驱邪的法事我也做了。这些钱得同于置办一些物件,你放心我们尽力。”
张挑夫一听连忙磕头:“谢谢马姨!等找到孩子以后,我一定再好好感谢您,就算砸锅卖铁要我的命都行!”
何明远眼里只剩这几枚钱了,什么也没听进去,不仅没听进去也把崔瞎子交代的事忘了个干净。
徐曦娴看着他的财迷样,讳莫如深。
与此同时,巡捕房办公室内,一盏灯,一支笔,一个正在思索的章斯年。
他还穿着那身警服,衣领微敞,眉头微皱,两个孩子、一条人命、一个脚印,毫无线索,五天破案的命令像一把达摩克里斯巨剑高悬头顶。
“头儿,这是您让我查的入奉可疑人员材料。”陈小四推门进来,拿着一个文件袋。
章斯年借过袋子,仔细翻阅。
突然,一行怪人的资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