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挑了挑眉:「怎么?小金,你是打算自己做吴珂的债主么?你又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别勉强了!」
「我倒也没觉得勉强。」金嘉树笑笑,「多的银子我也没有,但三五千两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多亏了麻嬷嬷,她老人家替我整顿家业,将一批不大顺服却又没法退回去的仆从送到庄子上去了。不知庄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竟把今年的田租入息都交给麻嬷嬷,送到了我手上。银子不算多,但也有将近三千两,再加上我本来的积蓄,还有前几个月在宫里得的赏赐与礼物,凑一笔钱借给吴珂,对我来说还算是轻松的。」
麻尚仪撵了一批人去庄子上,不但把家里剩下的仆人给唬住了,也同样唬住了庄子上的管事。金嘉树得到庄子的时间有些晚了,今年秋收已过,庄头将今年的收益扣下,不曾入帐,却在看到那批受罚的仆从之后,成了惊弓之鸟。兴许麻尚仪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试探几句,对方便十分老实地交出了私扣的收益。虽然他辩解说是先前银子还未入帐,因此没来得及上报,可麻嬷嬷心里已经记了他一笔,就等着过后腾出手来,找到了合适的接任人选,便要将他撤职了。
这笔钱如今就在金家帐上。金嘉树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富裕过,正打算要好好修建别院,尽可能建得舒服些呢。不过他又不急着用,倘若吴珂那边缺银子,他借一笔钱给对方周转一下,也是没问题的。反正等到吴家的产业重新回到吴珂手中,后者就有银子还钱了。几个月的功夫,他完全等得起。
海礁也为金嘉树这笔飞来横财高兴,但还是忍不住劝他:「有银子你也省着点花,修别院丶成亲,你也有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吴珂就是钻了牛角尖。他若愿意借银子,你还怕他找不到债主?就算他不想再向周家要钱,康王那边也不是没银子!」
金嘉树默了一默:「其实康王手里也没多少银子……他是得了不少赏赐,但除了宅院便是店铺之类的资产,其他都是些古董字画丶绫罗绸缎丶珠宝玉石丶名贵药材什么的……」简而言之,康王的生活足够富足安逸,但他拿不出多少活钱来。
咦?如此看来,康王与吴珂这对表兄弟,其实都挺缺钱的嘛……
金嘉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吉园既然缺靠山,那么这靠山也不是非得是我吧?康王岂不是身份更尊贵,更有权势么?就连吴珂,也是吴文安公唯一的继承人,新任承恩伯,康王唯一的母族表弟,与太皇太后也有亲。他们都是在慈宁宫长大的,其实跟慈宁宫的旧人更熟悉吧?吉园想要找个靠山,按季给靠山分红,为什么不能是康王与吴珂呢?」
海礁不由得惊讶地看向金嘉树。这世上还有将到手的银子往外推的人?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钱,难道还烫手么?原来他这位未来妹夫,竟是如此品性高洁大方的君子?!
第1042章知悉
「然后呢?哥哥是怎么跟他说的?」
听完海礁叙述自己在金嘉树家中的经历后,海棠忍不住问道。
「我还能说什么?」海礁把双手一摊,「他想要给康王与吴珂送银子,想给这两位与吉园牵线,难道我还能说不么?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他?总不能是担心他少了银子,就会养活不了妻儿吧?横竖咱们家会给小妹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就算他没钱了,你也照样冻饿不着,就随他去吧。只是等到你正式进了门,接过中馈大权后,你最好别再让他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了。
「说真的,康王与吴珂都是在慈宁宫里长大的,与慈宁宫的老宫人丶老内侍们何等熟悉?麻嬷嬷既然没想过要给康王与吴珂牵线做吉园的靠山,而是直接找上了他,那自然有她的道理。老人家又不会害了他,他听着就是了,何必再节外生枝呢?」
海棠抿了抿唇,心里麻尚仪为何没想过要为吉园找康王与吴珂这对表兄弟做靠山。不为别的,这么做容易犯忌讳。
太皇太后周氏将康王与吴珂藏在慈宁宫抚养长大,对他们表兄弟二人自然是恩重如山。
可慈宁宫旧人几乎都没怎么近身侍候过吴珂,他年幼时是跟随婶娘归夫人长大的,每天只有固定的宫人会给他们送去食水与必需品,但生活上的事就需要他们自行打理了;后来他成了康王的伴读,才蹭了康王的侍从。慈宁宫旧人也好,其他宫中出来的退役宫人也好,跟他都谈不上有什么深厚情份。
至于康王,他身份隐密,幼时主要是由许太后与坤宁宫旧人榴花照顾长大的。待到后者身死,前者成为了贤妃之后,太皇太后才另派了宫人内侍到他身边服务,而这批人如今都跟着他出宫开府了。也就是说,吉园里的老宫人们,连带麻尚仪在内,都与他接触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深情厚谊。
老宫人们与他交情有限,若想得到他的庇护,少不得要打出太皇太后的招牌来。可这种事若是未能得到太皇太后的允许,就太过犯忌讳了,就象是曾经的奴婢要求亲戚家的小公子看在自己旧主的份上,为自己提供助力,消耗的是旧主太皇太后的人情。麻尚仪断不敢擅作主张,其他人也未必有那个底气,能让太皇太后为自己兜底。既如此,麻尚仪又何必冒险呢?还不如直接找上金嘉树,他还是外戚中的新贵,日后有大好前程,又愿意听她的建言,省事又省力。
海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兄长解释,宫中有些规矩是不好触犯的,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吉园自然是乐意攀上康王的,吴珂也能算是个不错的搭头,可这事儿当真不打紧吗?宫里知道后,会不会反对?」
海礁叹道:「我也担心过,吴珂倒罢了,太皇太后总归是会护着他的,新君对他也很客气,可康王的身份就敏感多了。如今他很少在外头露面,只一心在王府休养生息,悠闲度日,倘若他与外人有往来,还是吉园这等交游广阔丶人脉深厚的势力,就怕宫里会生出猜疑来,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小金认为这事儿不打紧。他在宫里住了几个月,觉得新君与康王兄弟情份甚好,新君对这个兄长也从不猜疑。太皇太后与许太后若知道康王愿意与外界往来,还能多得一笔银子使,只会高兴,不会生气的。」
金嘉树如此有把握,也答应了会先跟麻嬷嬷商议,再正式采取行动,海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心里还是觉得挺可惜的,在他看来,康王若是缺银子使,有宫里供给;吴珂若是缺银子使,还有周家做后盾,未婚妻张迎凤也会带来丰厚的嫁妆;可金嘉树是真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哪怕有许太后与新君做靠山,这两位主儿又不能将皇家的银子送给他花,而他接下来又要建别院,又要筹备婚礼,还要备考科举,少说也得有几年的时间在家苦读,要花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他除了田租再无其他大宗收入,有钱怎能不省着点花?难得有一个正大光明又稳妥的来钱路子,他还要往别人手上推,真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海礁自小生在海家,习惯了祖父在公职以外做生意攒钱,信奉的是合法合规的钱不赚白不赚,对金嘉树的决定自然是不以为然的。
海棠倒不是很在意:「没事儿,他就没怎么管过银子的事,以后我会替他把帐管好的,不会叫他缺了银子。」至于吉园那笔分红,能到手自然很好,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更关注另一件事:「吴家缺银子,吴珂又在这时候钻了牛角尖,周家会怎么想?吴府重建工程拖延,会不会影响到表叔公他们的学堂?」如果等到谢文载与曹丶陆三位长辈搬进新居开始招生教学了,吴家才开始重建工程,那噪音与粉尘的侵扰就太烦人了,可别影响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与身体健康才好。
海礁只能叹气:「吴珂时常会钻牛角尖,如今他脱了困,不需要再隐藏行踪了,还得了承恩伯的爵位,处境比从前强百倍,就算是承恩侯夫妇与周四将军一家,跟他说话时也谨慎小心许多,免得伤了他的体面。不过他在宫里受太皇太后教诲,去了长安后又一直在周家眼皮子底下长大,还跟着表叔公他们读书,教养品性倒是无须质疑的。他不会是白眼狼,周家也不会担心这一点。」
反正开春后他领了伯爵禄米,就有银子周转了。眼下年近岁晚,本就没法做什么工程,吴府重建推迟就推迟了吧。
海礁表示:「曹爷爷今儿去劝吴珂了,他对老师们还是挺敬重的。我估计他应该会改变主意,赶在妹子出嫁前先成亲,好让新媳妇帮着吴琼筹备婚礼。但若想要他回到祖居成亲,恐怕是来不及了。」
即使是开春后再开工,吴府主宅的规模也在那里,哪怕只是修缮废宅,无须平地重建,也要花几个月的功夫呢,哪里赶得及?想要尽快完工,就得多花几倍的银子,多雇两三倍的人手日夜轮班赶工,这却是目前陷于财困的吴家办不到的。而康王与吴琼的婚礼,日子却早就定了,无法更改。吴琼恐怕只能在承恩侯府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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