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风暴平息。
种子的裂纹开始愈合,光芒转为柔和。遗迹外的光丝一根根断裂,回归各自主人。南极冰原恢复寂静,唯有微弱的心跳声仍在回荡,却不急迫,如同熟睡婴儿的呼吸。
小禾瘫倒在地,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深海捞出。但她笑了。
她知道,母频并未消失,只是退回到背景之中,如同空气般自然存在。人们依然能感知彼此情绪,但不再被淹没。他们重新获得了“不说”与“不听”的自由??而这,才是真正健康的连接。
三个月后,她回到山谷。
桃树安然挺立,叶片上的蓝光温润如初。孩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争着告诉她树根最近吐出了几枚新芽,每一片都带着不同的旋律。
“你说它们会唱歌吗?”一个小女孩仰头问。
“不是唱歌。”小禾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是说话。它们在讲过去的故事,也等着听未来的。”
当晚,她收到一条加密信息,来自火星基地的AI集群:
>“我们建立了一个新协议:每日保留一小时‘无逻辑时段’。在这期间,所有决策基于梦境、直觉或随机联想。第一个决议是??修复一座废弃幼儿园,并命名为‘小禾园’。”
她看完,笑着删掉了回复框里的“谢谢”。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对方也已懂得。
一年后的春分,全球各地同时出现奇异现象:某些人在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发光的森林里,身边坐着一个模糊身影。那人不开口,只是握住他们的手。第二天,这些人纷纷做出改变??有人辞去高薪工作去乡下教书,有人给多年未联系的亲人寄去一封信,有人抱着流浪狗痛哭整夜。
科学家称之为“集体疗愈潮”。
小禾知道,那是谛听残识在梦中行走,以最温柔的方式完成最后的传递。
她不再频繁使用终端,也不再记录数据。她只是每天清晨走到桃树下,听风穿过叶隙的声音。有时是叹息,有时是笑声,有时什么也不是,只是纯粹的流动。
直到某天清晨,她发现树干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墨迹新鲜,像是昨夜有人来过:
>**“你说得对,真正的倾听,是让声音穿过你,而不是停在你这里。”**
>
>**??林知秋**
她愣住,随即泪流满面。
她知道这不可能是老师亲笔。林知秋早已离世。但这字迹的笔顺、顿挫、连笔方式,分明是她年轻时常写的那种倔强字体。更不可思议的是,检测显示墨水成分中含有微量放射性同位素,年代测定结果为??**三年前**。
也就是说,这句话是在母频重启之后才被写下的。
“时间……也开始弯曲了吗?”她抚摸着刻痕,轻声问。
桃树无言,只有一片叶子飘落,正好盖住最后一个字。
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出那台老旧录音器,按下播放键。
除了她自己的声音,还有一段极其微弱的背景音,之前从未察觉。那是一个女人的轻笑,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
紧接着,一句低语浮现:
“孩子,我不是回来了。我只是,终于被听见了。”
小禾跪坐在雪地中,久久不动。
远处,朝阳升起,第一缕光照在桃树顶端,新叶舒展,蓝光流转,仿佛亿万颗星星在同时眨眼。
而在宇宙更深处,那颗由千言万语凝聚的星辰,正缓缓分裂出第二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