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被按燃的声音。
顾城看着妈妈站起身,纤长白皙的手指稳稳地捏着那只与她的身份、气质都格格不入的廉价打火机。
顾城先是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妈妈这位云端之上、一丝不苟的女总裁,竟亲自拿起那劣质打火机……
旋即,他攥紧了拳头,心头涌上复杂的酸楚与了然:这是屈尊,是隐忍,是她为了更大的目标不得不暂时咽下的屈辱。
老家伙,先让得意一会儿!
“嘶……”
黄老蔫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吸溜声,仿佛品着无上美味。
他根本没接赵天那镶金的打火机,反而借着妈妈起身点烟的姿势,一条枯瘦黝黑的手臂猛地一揽,就将妈妈那挺拔纤细、裹在高定西装里的腰肢搂进了怀里!
他那满是皱纹、如同风干橘皮的老脸凑得极近,吊梢眉滑稽地挑动着,深深吸了一口妈妈亲手点燃的烟卷,然后,无比享受地、故意地,将那辛辣刺鼻、带着浓烈劣质烟草味的浓烟,直直喷吐在妈妈那光洁如玉、毫无瑕疵的脸上。
“咳咳!咳咳咳……”
浓烟猝不及防地呛入口鼻,妈妈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冰冷的玉颜瞬间涨起一丝薄红。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强烈厌恶地用力一挣,强硬地推开了黄老蔫那散发着汗味和旱烟味、企图进一步搂抱的胳膊。
妈妈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迅速站直身体,挺直了脊背,仿佛要抖落沾染的不适气息,抬手极其用力地、带着宣泄般掸了掸笔挺西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重新坐回谈判的主位时,她面色已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无波,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只有那双深邃的丹凤眸底,翻涌着极力压抑住浓得化不开的烦躁。
赵天见状,脸上立刻堆起更深厚的笑容,嘿嘿上前,腰弯得更低了:“老叔,您看陈总她这人吧……就是太端着,太讲究架子,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您!跟她合作多费劲?不如咱俩……”他搓着手,眼神热切,迫不及待地想撬动墙角。
“屁!”
一声粗暴的断喝,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天脸上。
黄老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腻腻的旧烟盒,摸出根卷得歪歪扭扭的老旱烟,像打发下人一样,随手甩在赵天那张谄笑的脸上,打断了他挖墙脚的话。
“你个瓜怂,知道个蛋!”
老家伙骂骂咧咧,用他黑不拉几的大脚,“吧唧,吧唧……”拍着在了光洁如镜的昂贵会议桌上,瞬间留下几个刺眼的脚印。
他叼着烟,冲着那个一脸不忿的黑人保镖皮埃尔,勾了勾枯瘦的手指头:
“看啥看?没眼力见的瓷锤,还不把老汉的鞋给额捡过来?!”
皮埃尔黝黑的脸上肌肉绷紧,胸膛起伏,显然怒极。
他先是看向赵天,直到赵天脸色尴尬地微微点头,他才极其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走到那只散发着异味的破鞋旁,强忍着嫌弃,用两根手指像捏着什么秽物一样,小心翼翼地从桌面上拈起那只鞋。
他大步走到黄老蔫身边,粗鲁地把鞋往他脚下一撂,那张黑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仿佛眼前这糟老头子欠了他两百万不还。
黄老蔫毫不在意,一把捞过那只脏鞋,单脚蹦跳着,动作笨拙滑稽地往脚上套。
他叼着那根粗劣的老旱烟,浑浊的目光越过烟雾,直勾勾地钉在脸色冰寒的妈妈身上。
就在这汇聚了众多身价不菲、衣冠楚楚的投行精英的场合,他咧开干瘪的嘴,扯开了破锣嗓子,当众吼了出来:“这个,就叫做,爱情!”
“嘶嘶……”
偌大的会议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旋既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控制不住的、如同倒抽冷气的声音。
紧接着,就像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压抑到极点的哄笑声猛地爆发开来,充满了整个空间。
那些平日里谈吐优雅、举止得体的精英们,此刻完全失态,有人捂嘴,有人弯腰笑声肆无忌惮的回响在会议里。
“我艹,我脑中已经有画面了。”
“哈哈哈……我能想象到,这老家伙后入的样子了……”
妈妈清冷高贵的女总裁,与黄老蔫粗鄙不堪的老农,这天地云泥般的碰撞,就在这一刻,以最原始、最赤裸、最令人窒息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一阵阵刺耳的污言秽语袭来,妈妈冰瓷般的脸庞纹丝不动,深邃的丹凤眼望向虚空,无人能窥破她眼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