摛锦抿了下唇,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突然明悟,他怕不是昨夜去河里捞了一晚——就为了逼她回京。
她顿时有些窝火,先前有事相求,他便对回京绝口不提,现今无事了,便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及,当她是什么?他过完河后,随手能拆的桥吗?
语气立时恶了几分:“你算是什么身份,也配置喙我的行踪?”
燕濯面色不变,“臣位卑职低,自然无权过问,但殿下也没必要为了臣,屈尊下榻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
她瞄过去一眼,轻哼道:“少往脸上贴金,我那是为了杀你!”
话音刚落,又有个不合时宜的通传:“梅公子差人递了帖子,邀娘子去品茗。”
摛锦收剑入鞘,抬步便往外走。
可指尖才离开剑柄,下一瞬,手便被死死扣住,连带着她整具身子压倒在桌案,杯盏哗然坠地,清浅的茶汤浇湿裙角,漉漉地往下淌着水。
目光沿着他紧绷的手臂往上,对上的那双眸子不再平静无波,“哪处没你那些王孙公子的追捧,何必非要在我眼前?”
两道凌乱的呼吸撞在一处,月麟香的气味再度缠裹而来。
燕濯骤然松手,大步离开。
恰在此时,听闻异响的青苗急急推门而入,目光匆匆掠过那道离去的背影,便慌忙趋至摛锦身侧,“娘子,怎么……”
摛锦蓦然回神,望见满地狼籍,腕间红痕未褪,似还残余些隐痛与灼热。
莫名的情愫在胸腔翻涌,无法一一辨清,便通通归于恼怒。
余光掠过墙角与他相关那一物什,手腕翻转,剑吟尚未止,刃尖已刺向青瓷瓶,下一瞬,瓷瓶应声而裂,被前后贯穿的花枝猝然倒下,散了遍地残红。
他不是巴不得她回京吗?
那她非要他三跪九叩、真心实意求她留下来不可!
*
红烛帐暖,光影凌乱。
错金博山炉的香雾袅袅,在从窗隙透进的风的怂恿下,探入垂落的纱幔间,还不待将里头瞧个仔细,便被急促的呼吸声驱逐开去。
“殿下……”
三分酒意于这意乱情迷间轻易便夺去了十分的清明,燕濯将那缕被汗濡湿的发丝捋至耳后,指腹抚着眼尾比最上等胭脂还要靡艳的绯色,情不自禁地吻上去。
理智被抛于脑后,躯壳被本能驱使着,向她渴求着更多。
珠帘的碰撞声、衣料的摩擦声、他的发冠与她的钗环相击,嘈杂的声音接连不断,惹得心跳愈发失了节奏,无序地在胸腔里乱闯。
什么君臣之仪,什么相敬如宾,记不清,也不想记。
他宛若最低劣的野犬,将十数年来读的诗书尽数用利爪撕碎,满脑子只想着解了这份饥渴,急不可耐地去舔舐、去啃咬,好似在吞吃新捕获的猎物,而猎物低低的泣声与不痛不痒的挣扎,倒更像是给他助兴。
直到——
“啪!”
“滚出去!”
满室旖旎碎了干净——燕濯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