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似乎回暖了一些,阳光金灿灿地铺满小院,将晾晒的柿饼染得更加诱人。
小风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般晴朗。她拿起最早一批晒好的、已经渗出白色糖霜的柿饼,献宝似的跑到裴砚之面前,掰开一半,将最软糯香甜的那部分递到他嘴边:“阿辞你快尝尝!成功了!特别甜!”
裴砚之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柿饼果然极甜,糯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却莫名带着一丝苦涩,直抵心间。
“甜吗?”她眼睛亮得惊人。
“嗯。”他点头,声音低沉,“很甜。”
小风立刻笑开了,心满意足地将剩下半块自己吃掉,腮帮子鼓鼓的:“我就说嘛!明年我们多种两棵柿子树好不好?”
明年…裴砚之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避开了她的目光,转向她练字的小桌:“今日的字,练了吗?”
“这就练!”小风赶紧跑去洗手,然后正襟危坐,拿起毛笔。
裴砚之走到她身后,今日教得格外耐心。他握着笔,写下“安”字,道:“此字为安,平安之安。”又写下“康”,“此乃康健之康。”最后,他笔尖顿了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点,缓缓写下一个“归”字。
“这个字念‘归’。”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哑意。
“归?”小风跟着念了一遍,好奇地问,“是什么意思?”
“就是…回来。”他看着她懵懂的眼睛,轻声道,“离去之后,再回来。”
“哦!就像我每天去地里,晚上都会回来一样?”小风天真地解读。
裴砚之沉默片刻,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练完字,小风又拿出针线活计,是一件初具雏形的厚实男式冬衣。她缝得极其认真,偶尔针脚歪了,便会自己嘟囔抱怨:“哎呀,又歪了…阿辞你不许笑话我!”
裴砚之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她飞针走线的指尖,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心中酸涩翻涌。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闲聊:“日后若是独自一人,遇到生人打听什么,一概说不知。”
小风头也不抬:“知道啦,我又不傻。”
“银钱…要藏得隐蔽些,莫要轻易示人。”
“嗯嗯,我藏在灶膛第三块砖下面了,可稳当了!”她毫无心机地脱口而出。
裴砚之:“……”他暗自记下,又道,“后山那片深潭,冬日结冰也不甚结实,勿要靠近。”
“知道知道,阿婆早就嘱咐过啦。”小风终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你今天怎么像阿婆一样唠叨啦?”
裴砚之对上她清澈含笑的眼睛,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只是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小风只当他累了,也不再打扰他,低头继续和针线奋斗。
夜晚,裴砚之取出那盒蛤蜊油。盒子里已经见底,他用指尖刮出最后一点,仔细地涂抹在手上。那廉价油脂的气味,此刻却仿佛带着她指尖的温度和那份笨拙的关心。他将空了的陶盒握在掌心,看了许久,最终小心地纳入怀中贴身放好。
窗外,月如钩,清冷地挂在天际。这是倒数第二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