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愉悦地想道。
殿外,内监总管兢兢业业地喂饱了每一只鸱鸮,直喂得它们肚子圆滚滚,这才放它们离开。
鸟很矜持地看了他一眼,转了转脑袋,算是对他的赞赏。
内监总管抹了把汗,骄傲地挺起胸膛。
咱南朝未来皇后养的鸟,就是不同凡响!
恰好前朝三司的官员来了,前来向陛下禀报寿春坞主案的进展。
几位身着朱紫衣袍的官员战战兢兢地在太极殿东堂侯着,脑袋朝下,眼睛盯着不知何时铺在地上的华贵地衣,不约而同地疑惑——
这大殿向来冰冷屹然,何时多了这些温馨的陈设?
咱们陛下,也不是这种性子啊?
用昭肃帝的话来说,这些东西只会阻碍他砍人的速度。
他们心中忐忑,把头埋得愈低了些,远远地,听见几道脚步声,陛下来了!
官员不由更加紧张,虽说陛下这些年收敛了性子,越发沉稳,到底还是那个陛下。
前几年陛下刚登基那会儿,他们一上朝就会和家人隆重告别,就当是此生最后一面。
那时候竖着进宫,横着出来是常有的事。
幸好陛下挑剔,不是谁都杀的,只杀贪官污吏,乱臣贼子,不杀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给南朝干活的。
忽闻璁珑晃动声,看来陛下已经坐上龙椅,朝臣迅速拉回了飘远的思绪,梳理思路,恭恭敬敬地禀报。
缁色璁珑后,帝王端坐如山,身旁坐着金裳少年。
赢秀牵着帝王暄软的袍裾,正襟危坐,脸上有些新奇和忐忑。
坐在天子身旁,高居庙堂,脚下是俯首跪地的朝野权要,身处尊位,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大殿内的情形收之眼底。
衣着玄端的宫人垂首侍立两侧,威严肃穆,高堂恢宏瑰丽,浓郁的缁色酿成难言的压迫感。
身处此间,上可仰瞻帷幕,下可俯察天地。①
赢秀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年宴那会儿他忙着用膳,无心留意陈设,此刻坐在东堂,留心听着朝臣述案,倒有一种难言之感。
朝臣说得小心翼翼,话里话外对瘐家评价尤为客气,他自然能听出其中隐含的讨好之意。
而不久之前,整个南朝,除了从翼州来的流民,甚至没有人记得瘐家,纵使记得,对瘐家的评价也是乱臣贼子,通敌叛国。
之所以在短短时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全是因为皇帝,因为皇帝帮他翻案。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一切可能的阻拦,荡然无存。
谢舟很厉害。
赢秀再一次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早在谢舟从前给他符节,他就该认识到这一点。
帝王侧眸,低眉看向身旁的少年,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正在愣愣地望着他,眼眸盈亮。
帝王难得愣了一下,温声问他:“你想如何处置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南朝四大士族居二的高门,建元年间,一度和皇室二分天下,权势滔天,日转千阶。
如今,这座叱咤南朝百年的士族,下场如何,竟然被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
朝臣忍不住抬首,想看看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