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侧的声音无比开朗,仿佛横跨在他们中间的岁月压根就不存在。
“你上次还说你在南极。”
纲吉从记忆的犄角旮旯中勉强翻出描述,电话另一头也愣了愣,很快变了说法。
“哎呀,石油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纲吉也成年了,他懂有时候看破不说破,留给对方一线体面。
这对父子之间的电话就像是两个语言不通的文盲在绝望地交流。
讨论的话题刻板又生硬。从毕业成绩到近况,从工作环境到收入。比起讨论,更像是在拷问,而纲吉的回答也相当麻木。
最后能说的话题都说了一遍,对话陷入短暂的凝滞。纲吉刚打算开口,说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组长叫我去加班。
“对了,阿纲。关于毕业后的打算,爸爸帮你找了一份薪水不错又清闲的工作,有没有兴趣来试试看?”
家光的话音一转,貌似无意地提了一嘴。
“不过要出国,因为工作地点在意大利。”
工作、意大利、父亲。
这几个关键词电光石火结合在一起,像是达成某个触发条件,有道声音从记忆的海水中缓缓上浮。
“倘若我没猜错,你是被你父亲预定好的彭格列十代目。”
在云雀的居所中,Reborn曾轻声说。
纲吉以为他已经逃避掉了这个结局,殊不知它只是延迟出场,他呆愣愣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
“喂?喂!儿子你在听吗?”电话另一侧,家光久久没听到纲吉的答复,反复叫了两声。
纲吉仿佛看到一条未知、残酷、血腥的道路,在他脚下缓缓铺开。
“我在听。”
他重新握住了话筒。
“但是我不想当彭格列十代目。”
瞬间,电话另一侧好似被谁按下了消音键,一星半点的声音都没了。纲吉只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过了好半天,沢田家光的声音才二度响起,他声音里的开朗和客套被彻底抹消。露出了底下真实残酷的内里。
“你为什么会知道?”
纵使这对父子已经数年没有见面,但就像是风筝的线牢牢拽在手中,他在意大利对这个孩子的近况一清二楚。
成绩不行、也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情报网。
他为什么会知道?
“这不重要,但我不想当彭格列十代目。”
“为什么?”
“不想当黑手党,还需要理由吗?”
“纲吉,你不知道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你现在的好运。”
好运?
他压根不需要这种好运。
“我说,我不想。”
话筒另一边再次没了动静。又或者对方在消化这意料之外的情况。好半天,那道声音才给予回复。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
“但即便你不想当,也要来一趟意大利。彭格列戒指在你手上对吧?你得把它归还给九代目。”
说完这句话后,电话被挂断。
纲吉的瞳孔里倒映着远处的东京塔,夜幕在当下彻底降临,霓虹灯爬满了建筑物。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东京很像夜之城。